程姒沅的无心之语自然是被有心的暗卫呈了上去。
季窦在听到汇报的时候身形一滞,手里的动作也莫名一顿,一滴墨汁就这样滴落在宣纸上,毁坏了即将抄完的兵书。
只是他来不及产生怨念就将手中的狼毫笔给搁置在一旁,目光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汇报情况的暗卫身上,似不相信般的问道:“你确定,阿沅当真这么说的?”
跪在下面的暗卫骤然听见季窦的问话,莫名一愣,眼底浮上一抹茫然之色。
不过很快暗卫就将眼底的茫然收敛下去,恭敬的垂下头,再次将刚刚的话复述一遍。
“回禀主子,程三姑娘的原话就是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想要让我再嫁一次唐文岐倒不如让我选择青灯古佛一辈子。”
暗卫一字不落且不厌其烦的将这句话复述了两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季窦就瞧见他的神情越发的古怪。
难道这话的意思不够明确吗?
暗卫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季窦并没有让他继续复述这句话,而是蹙着眉头摆摆手,让他下去。
然而,在他离开之后季窦眉头蹙的更紧,一遍又一遍的咂摸着刚刚听到的那句令人震惊不已的话。
“什么叫做再嫁一次?”
难不成是嫁过一次了?
可如今的阿沅分明就是个未出阁姑娘,连及笄都未到,怎么可能嫁过人,更别提是嫁给唐文岐了!
季窦觉得这话要么是程姒沅嘴瓢说错了,要么就是她真的预见了什么。
一如当初季元洲之死的事情一样。
可不论是那种情况都表明程姒沅对唐文岐的厌恶已经不仅仅是寻常的那种,而是带着一丝不死不休的决绝。
啧,这么一想,他倒是可以理解当初程姒沅为何在他决定帮唐文岐遮掩那件事之后为何那么愤怒了。
一时间季窦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子愧疚,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程姒沅和唐文岐之间的婚约也确实是他心头一根刺。
如今这根刺为除,他想要光明正大护着也差了点意思。
当然,倒不是说他不能这么做,只不过碍着程姒沅的名声终究不能太过了。
还有就是当初太后开口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个玩笑,还是真有这个打算,谁也不清楚。
眼下想要解决这个困境的话,除非是给唐文岐找一个太子妃尽快完婚,否则这件事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上的剑一样,迟迟没有落下却又吊着众人的心。
季窦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正打算喊人沏壶茶进来就听见有人敲门。
这么晚谁会来?
他略微蹙起眉头,到底还是回了一句:“进!”
很快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见着进来的人是一筒才恍然记起今儿这家伙还没有给自己汇报程姒沅那边的情况。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按理来说一筒应该在晚膳前就回来了,毕竟去传个话而已也用不着多少时间。
一筒面露僵色的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之后才缓缓回答:“回禀主子,半个时辰前属下去采办那儿帮忙来着,所以来迟了,还请主子恕罪。”
说着一筒就跪下来请罪。
季窦闻言倒是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好端端的你去采办那儿做甚?”
要知道冠军侯府的采办是在下监院那边,离侯府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是府邸里一些签了长工契约干粗活的下人住所。
像这种事都有专人管理,一筒乃是他的侍卫,平日里也就紧着伺候他就好了,就算是住也都是住在府里,根本就用不着跑到下监院那边去。
一筒缩了缩脖子,很不想告诉季窦,自己只是提前去看一眼自己以后要住的地方,然后一个不查就被下监院的管事抓包了,被迫留下帮忙搬了好些东西。
“属下回府的时候恰好路过,所以……”
路过?
这个借口找的可真是敷衍。
谁不知道冠军侯的下监院乃是单独的一个巷子,而且还是个单行道的巷子,为的就是让伺候的下人有个安静舒适的环境。
季窦眯了眯眸子,瞧着一筒一脸心虚的模样便明白这家伙心里的小九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看来你是去看自己以后的住所。”
此话一出,一筒身子明显一抖,小心翼翼的抬头,恰好就对上了季窦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吓得连忙就垂下了脑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想也不想就请罪。
季窦从暗卫那儿知晓了程姒沅的一切,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他。
“行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真是把脸都丢尽了。“季窦嫌恶的看了他一眼。
一想到这家伙不仅没有打探出消息反倒是被司绮那丫头反水了,心里头也一阵无语,不过再无语也没辙,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他又没有能力让时间回溯,只能下回得空亲自去给程姒沅请罪。
好在程姒沅在得知有暗卫却没有强硬让他们离开,这于他而言也算是一个安慰。
一筒见他早就知晓这事后,那颗忐忑不安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朝着季窦谄媚一笑,顺着杆儿就起了身,然后才将今日去见司绮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她高兴就好。”季窦笑了笑,可下一秒又不由的想起先前暗卫回禀的话,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主子?”
见一筒还没有离开,季窦索性就将这件事说了一嘴。
“你小子一向鬼点子多,说说看,这事该如何解决?”
瞧着季窦以一副认真的神情询问自己的时候,一筒是受宠若惊的,不过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认真的思索着季窦话里的深意。
很显然他是想要在程姒沅不受任何伤害的情况下让唐文岐自己放弃娶她为妻。
一筒一想到这里就面露古怪的看着他:“主子,您是不是忘了早些时候太子还在宫中给程三姑娘下毒一事?”
“你说这个做甚?”
一筒不解的说道:“主子,敏昌公也是知晓这事的,既如此又如何会心无芥蒂的将程三姑娘嫁到东宫?”
季窦闻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还看不出咱们的太子殿下性子乖戾,就算是他给阿沅下毒又如何,只要阿沅身份合适,对他有利,就算是他在宫里杀了她后还想要娶她也会不折手断达成目的,敏昌公再不同意又能如何?”
一筒被训的跟孙子似的,嘴巴更是比脑子还快一步,控制不住的嘟囔道:“太子是有多缺心眼才会娶一个自己恨不得她死的女子,再说了京都这么多千金小姐,也不见得程三姑娘是最适合做太子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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