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师兄韩宇的书信催得急了。信中详细说了七战结束后乾江盟内的政治状况:佟江左的弟弟的儿子——佟寒成为了核心领导,而同时对于反抗秦帝国之事分化成了两派:反秦主战和委屈瓦全。佟复玉仔细信件,内心渐渐有了想法。
“复玉,你先回麒麟阁主阁,告诉程昱我随后就到。”久居半顶山的先君杜新估计着时间,对佟复玉嘱托道。
先君又想了想,又叮嘱道。“如果你心意决定好了。就去跟她道个别吧。”
那几天青龙馆的信使频繁给半顶山寄回韩宇的信件。先君知道这些信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佟复玉。尽管先君并不完全支持这件事,但他还是尊重佟复玉的选择,所以他默许了这件事。
“跟她?”佟复玉沉思着,“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道别。”
先君倒是看穿了复玉的心思,了当的说:“等你见到她,有些话自然会说出口。”
“不不不,叔父,我还是害怕。”佟复玉不自信地说:“她一直在等我能娶她的那一天,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一天。即便不回到乾江盟,单是长恨术毒的侵蚀我都不确定能不能陪她到老。”
“可她也一直在麒麟阁现有文档中查找可以抵抗你术毒的伤害。哪怕经历很多失败,她也从未放弃。”先君坚定地说,“你若不选择回去,和她在一起,两个人度过一生。这才是你的父亲希望你过的生活。”
“您又在说服我放弃选择了。”佟复玉严厉地反问,“您明知道我不会回头的。”
“随你吧。你要的东西我让程昱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这次回主阁后就可以去取了。”先君何尝不知道他左右不了复玉的选择,但是他也不希望真的看到佟复玉陨落的那一天。
显仙山终年云雾缭绕,树木常青,远离战火,麒麟阁坐卧其中,别有一番和平宁静。
穿过茂林的丛林,终于看到建于山崖上的层层竹屋,错落有致,延绵不绝。每年的麒麟阁群议会,所有麒麟阁成员都要回到主阁参加会议。即便是天机馆和后阁几位大神都不能够例外。复玉先去了接引所,见到了负责群议会的负责人员。
“我,佟复玉,正统自由党武支执剑者。师兄韩宇,正统自由党权系议员,今年因个人事务逗留在主阁之外,不能归阁。”佟复玉介绍了情况。
引见人员知晓了情况,翻阅了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回复道:“韩宇的事情正统自由党已经提前做好指示,这次群议会你将代表韩宇出席到会。”
“好,我明白了。”
“给,这是你代表韩宇出席会议的证明。”
复玉接过引见人员的手令,他左右翻看了下,还和过去老样子。佟复玉心里明白:这些年,韩宇已经很久没有回到麒麟阁了,都是为了给他在乾江盟做好回归的基础。同样的,作为回报,复玉每年要参加群议会,替韩宇听各派系对麒麟阁的发展意见和自身派系发展请求。
上一封信复玉便看到自己师兄打趣得说:“群议会快到了。今年也拜托你替我去听那些人的叨叨叨叨叨。”
回想起这些,复玉心里觉得充满了温暖。他又问引见人员:“你知道程辅阁士在哪儿?”
“今年程辅阁士不负责群议会,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
听了这话,复玉就知道程昱等自己多时了。在他离开半顶山之前,先君便提前写好一封书信让程昱早早准备复玉需要的东西,这次程昱故意推掉群议会,就是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复玉轻轻推开房门,还没踏进房间,便听到程昱说:“你还跟我这么拘谨。先君不回来吗?”
“叔父说他过一段时间回来。”复玉低声回应道。
“呵,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东西还不回来。”程昱发着牢骚。
复玉倒也不怕,缓缓地说:“不就群议会开了三天嘛。你也知道叔父也不喜欢听各派系在那里东拉西扯。”
“哎,算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请出来了。”程昱坐起身,带着佟复玉往外走。
走到主阁后面,景物大改。从原先日暖云高变成阴寒冰冷;绿水青山变成枯地黄山;绿林繁茂变成枯木烂枝。
“我都觉得我快成那老东西跑腿的了。”程昱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荒石窟这种地方他实在是不想再来了。
复玉打趣着说:“别这么说,七战的时候您就在给叔父跑腿了。”
“想想我就气啊。我一个战五渣,还替他抵挡千军万马。我不服啊!”程昱用愤懑不平的语气回忆着十几年前的第七次诸侯大战,“那些权阶瞳术使用者我一个都打不过。”
“势阶瞳术你打着都悬。”复玉嘲笑着。
“到了。”程昱推开一扇石门,带着复玉进入一个密室。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程昱呼出一口气来,便冒出一阵阵火光,火光随着二人前进的脚步向前一个个推进,点燃一根根石烛,直到照亮整个密室。
“虽说这机关是千羽师姐当时留下来的,不过我觉得这都好多了。起码她还能让我多省点力,不像先君……哎,不说了。我忍了!”程昱回想刚才自己耍帅的瞬间,发出一阵感叹。
只见在这空旷的密室正中间留有一个石棺,石棺正上方悬着一把宝剑,利剑时不时散发着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气。
“这就是你一直追问的长歌剑。长歌剑,名剑排行榜第二,乾江七剑宗之首,在你先祖佟长河时代铸成,是那个时候铸剑技艺集大成者。另外,你要的长歌戟早都在你师兄统御的青龙馆内了,还有长歌甲也是由你师兄韩宇在替你保管。”程昱作为一位合格的解说员向佟复玉解释自己知晓的一切,“哎,真累。每代长歌剑执剑者在传承上要承担巨大痛苦,毕竟这是为数不多实现器印记的剑。”
佟复玉被剑的王者之气所吸引,径直走上去,跳上石棺。复玉还未来得及开启瞳术,便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剑的威压所吸附,就像铁屑被磁铁深深控制一样。
“初次握剑,就是一个征服长歌剑的过程。”复玉耳边只能微微听到程昱的话语。
“征服吗?来吧!”刹那间,复玉使出瞳术。忽然,程昱感觉到有一股更大的压迫感袭来,“那是复玉的长恨十刑眼的气魄吗?”
极度显现的压迫感盖过了长歌剑的威严,犹如一个巨人面前出现了更高的巨人。复玉挥动利剑,直接甩出一道剑波,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后,碎石飞溅,密室的石墙上被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程昱带着佟复玉离开荒石窟。忽见一树梨花越墙而开,洁白如雪,随风留香。
“你为什么带我来着?”佟复玉不满地问。
“我擦嘞?你看看咱俩谁在前面?”程昱一阵疑惑道。复玉回头一看:确实,他走在程昱前面。
程昱阴阳怪气地说:“这么着急见小情人?去嘛!我先走了!”话还没说完,程昱便跑没影了。
复玉走进竹篱之间,看到院中那盛开着梨花的树木,梨木径直向上,四散的树枝盛开如雪的白花。这树是那年复玉种下的,他挑逗她说:“当你吃上梨子时,我便回来。你吃下了离别,离别就会消失,永远永远地陪着你。”
屋内并未注意这个来访的人,复玉缓缓向屋内走去。他只见她忙于捣药,她的汗珠未有人替她擦去。他见到她认真专注的神情,药草中包裹了全部的爱。
“谁啊?挡着阳光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说话了。她回过头,缓缓地,沉默的两人注视着彼此,湿润的双眼难藏泪花。
“复玉?”“梨落!”
刚才一直保持安静的他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相遇后良久的寂静中,是他的刻意,是她的惊异。
她扑入他的怀中,霎时哭出声来:“你怎么…………?”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复玉拂过她的长发,任她在自己怀中哭闹,还是尽心的安抚安慰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息了,但是她任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抬起头,看着他俊秀的面容,问道:“复玉,你还走吗?”
复玉坚定地回答:“还走。”梨落听了这话,抱得更紧了,她的脸深深的贴着他的胸脯,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好似要霸占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月入山头,闪闪星光。两人同向而坐,复玉解开衣袖,裸露上半身,梨落这时正好可以看到复玉强健的体魄。
“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做那件根本就完不成的事情?”梨落指尖轻轻滑过复玉脊背,在她的指尖之下,显现出一道道黑色血液流向,这黑色的血流淌在他的身体里,犹如一条条毒虫在肆意闯荡。
复玉叹口气:“长恨术毒既是长恨术的力量之源,同时也是破损身体的最大缘由。”
梨落忍着哭声,“术毒可以根治,只要你放弃……”
“不,我绝不能放弃。”复玉打断梨落的话,他转过头,看见了梨落已经溢出的泪花。转过身,他一把她抱在怀里。
他哄着她,他对着她说着最后的告白:“术毒干扰下,力量与伤害并存,两者我只能求取平衡,因为乾江盟不能失去一个权阶瞳术战力。天知晓,我有多幸运?能够在你无私的奉献之下,让我以长恨十刑之力走到现在,在佟氏历代之中,而我的寿命已经算的上长的了。此番离去,不论此事进入到何种境地,八年之后,我一定回来娶你。那么在此之前,我还要再依靠你的医术了。”复玉看着梨落,两人注视着彼此的眼中真挚。
梨落拉起复玉的手,她庄重地说:“好,那就相守诺言,永不改变。”
两人躬下身,带着微笑,向靠彼此,满眼都是爱与珍惜,真挚与相互允诺。窗外星光点点,闪烁亮光,庆贺他与她的爱与恋……
相拥相吻,两人沉浸在彼此的爱恋之中,那一夜没有了苦与痛,没有了所谓的长恨术毒,没有了海枯石烂的等候,只有彼此,只拥有彼此,在最后的告白与最后的离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