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歌剧团旅行是种怎么样的体验？

杰诺现在的体验还不错，每天早晨都有雄浑的高音叫你起床，洗漱穿戴完毕，厨娘刚刚准备好今天的早餐，牛奶面包鸡蛋。心情好时还会多费点心思，烙上一些葱油饼，吃完早餐收拾整理一下，早起练嗓子的团员抱着茶杯润嗓子，新一天的旅程便开始了。

歌剧团中演员、乐师，加上马夫、小厮等保障人员，人数不少，有三四十人，车队在道上拉的很长，杰诺虽然带的书不多，老想着省着点看，看一会便要下车逛逛，看一看沿途的风景，找找剧团的成员聊聊天。

剧团走南闯北，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出身，也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杰诺不可能冒昧地询问这些，只是从日常相处的细节之处，推断他们的经历。

“你这么小就出来巡演了？”

在剧团里打杂的劳尔只有七岁，是剧团里最小的成员，这个年纪本不应该干这种活计，杰诺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当然只是个由头，用来开启一段交谈，小孩子总该单纯些，可以直接用这种方式套话。

在杰诺的想象里，这么小便出来谋生活，大多是迫不得已。若说这么小的孩子会懂得什么追求梦想，杰诺是绝对不会信的。

“我要去长青城。”劳尔仿佛知道杰诺想问什么，但他并不想回忆过去，所以回应杰诺的只有一双坚定的眼神，和一句坚定的话，那是他认定的未来。

长青城，便是帝都，罗兰帝国的首都。

帝国人只会叫它帝都，“长青城”，只有外国人才会用这个称呼它。

“去长青城干什么？”

“进长青学院。”

已经无需再问，杰诺已经知晓了劳尔的一切。

自从杰诺从图书馆的史书里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政治关系之后，就庆幸自己穿越在了罗兰帝国。

帝国，帝国。既然被称之为“帝国”，便说明“罗兰”代表了如今人类的最高文明。然而人类联盟一共有六个国家，不是每一个国家都如罗兰那么文明的。

在那些国家，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贫民眼中，长青城，就是他们梦想的方向。

只是对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去往长青城？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不过劳尔很幸运，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跟随着艾米歌剧团，必定可以毫发无损地到达长青城。

可以想象小劳尔在他的家乡曾受过怎样的不文明对待，以至于他必须远离父母，如果他还有父母的话。

“你们的巡演也会去外国吗？”这是杰诺问艾丽娅的问题。

“以前去过，很久之前了，这一次只是在边境巡演。”艾丽娅穿着米黄色的休闲装，在没有丝毫晃动的车厢里，翻阅着一部歌剧剧本。

“怎么了？”这是艾丽娅对杰诺问题的疑惑。

“剧团里有几个外国人。”

“在边境上遇到的，挺惨的，总不能放在路边不管吧。”艾丽娅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们这边没人管吗？”

“应该是有的，只是提前遇到我了吧。”

这是他们的幸运。杰诺知道这件事不会像艾丽娅说的那么轻松，艾丽娅也不像她表现的那么不在意。

走出艾丽娅的车厢，车队依然在慢悠悠地前进着，道路两边的麦田已经金黄，在收割之前，红角鹞尽情地享受着农耕文明带来的盛宴。除了一些喜欢捕鸟的孩子，没有人会在意它们所消耗的那一点点口粮。

这是杰诺看了两辈子的和平景象，之前与劳尔的交谈是他离新闻中的悲惨报道最近的一次。

杰诺有些怅然地回到自己的车厢，用书籍化解自己的情绪，直到艾丽娅来请他帮一个小忙。

“你的琴弹得很好了，在你这个年纪看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杰诺面前的是艾丽娅的侄子，艾克。和杰诺的年龄相仿，前些日子刚过十四岁，从小喜欢音乐，一心想成为祖父艾米那样的艺术家。

“可是剧团里有很多人想着这样大是已经可以登台演出了，而我还差的很远。你觉得我真的可以成为像祖父那样的音乐家吗？”艾克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并希望可以用这种认同说服自己。“我姑姑在我小时候就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孩。”

无意中成为了艾克小时候哪个别人家的小孩，杰诺心中还有点歉意，毕竟艾丽娅把艾克和一个成年人比较是有点不公平。

艾克是艾丽娅的哥哥艾文的孩子，和艾丽娅不同，艾文从小就不喜欢音乐，也无心继承父亲艾米的歌剧院，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位知名的画家。

与父亲期望相悖的经历让艾文成为一位开明的父亲。艾克幼儿时就对音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和惊人的天赋，艾文便亲自教导，虽未遵循父亲成为一名音乐家，但耳濡目染得来的音乐知识足以让艾文当好艾克的启蒙老师。

艾克五岁后，艾文自知无法在音乐上为孩子提供更多帮助了。便把艾克送到了父亲艾米那里，也算满足了艾米想要个男孩继承衣钵的愿望。

艾米的精心教导加上艾克的努力学习，艾克的音乐水平突飞猛进，就在艾克的表现让艾米老怀大慰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艾克在十岁时觉醒了光系魔法天赋，十岁觉醒算是中庸的潜质，若是在普通家庭，只要勤奋修炼便可保一家衣食无忧。可惜艾克一心要成为音乐家，音系才是他想要的天赋。

渐渐地，艾克开始从艾米班上最优秀的学生变得平庸，艾米的其他弟子或早或晚都觉醒了音系天赋，无论实在乐谱学习，还是乐器演奏方面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音系魔法可以帮助他们感受每种乐器每个音节最最细微的颤动，而艾克无法做到。

同样是练琴，别人弹一遍，便知道那根弦的振动不对，随之便可改正，而艾克不能。同样是记谱，别人可以用魔法感受每个节奏的变化，只需一遍就可牢记在心，而艾克不能。同样是演奏，别人可以用魔法来优化音色，消除瑕疵，而艾克不能。

艾克只有更加勤奋的练习，艾米都看在眼里，可艾米知道，自己也无法在音乐上给予孙子更多的帮助了。艾米在之后教给弟子的是音系魔法的运用方法和技巧，这怎么能适用于艾克呢？魔法是天赋，很简单也很直观，什么系的天赋便有什么样的能力，没有人会违背自己的天赋。

可艾克是真的喜欢音乐啊，但他在艾米的课上已经一句也听不懂了，什么感受音系魔力的频率，什么掌握在琴弦上施加魔力的技巧，而艾克只知道自己的光系天赋可以用来照明。

渐渐地，艾克都不敢在大家面前弹琴了，他知道自己的失误在大家的音系魔法天赋下无所遁形。

听完艾克的叙述，杰诺不由地想到了劳尔，杰诺相信劳尔到长青学院肯定不是为了学艺术，他所求的一定是更主流的东西，魔法，或是说，力量。

一位在为生活奔波，一位在为天赋苦恼。一位痛苦的不愿回忆过去，一位可以一直幸福的聆听长辈的教导。他们同样有着各自的愿望与烦恼，如今却在同一个车队，驶向同一个方向。

那么，这种悲喜也是可以相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