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玉珹看着死不瞑目的那嘉,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染着热血的刀不自觉从手中脱落。他慌忙跨过那嘉的尸体,撞门离去,却在片刻后,缓缓退了回来——
寒风在夜色中呼啸而过,来人一袭黑袍,手提明灯,神色晦暗不明。
元玉珹警惕地盯着眼前之人,“你是何人?”
那人自喉咙里挤出一声轻笑,看了眼躺在地上已然没有生气的那嘉,问:“你杀了他?”
“与你何干?”元玉珹有些心虚,咬牙反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提灯走近元玉珹,那半张脸匿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他嘴角弯起一抹微妙的弧度。
半晌后,只听他说:“你此次来大兖,不正是为了找我吗?”
......
夜来风雪交加,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此时却有一辆马车踏着清脆铃声匆匆驶过。
片刻后,马车稳稳在景王府前停下,孙复知背着药箱从车里钻出来,与江流打过招呼后,疾步走进了王府。
兰晖院里通火通明,凌幼瑶换了身干净衣裳,捧了碗姜汤坐在床上,身子逐渐回暖。
孙复知随着银朱进门,朝傅明诀见了一礼:“下官参见王爷。”
“除了手上有伤以外,并无其他外伤,你过来看看。”傅明诀说完,随即起身让开了位置。
“是。”孙复知神色微敛,取出一方手帕盖在凌幼瑶手腕上,先把了脉,才开始处理她手上的伤。
凌幼瑶看着孙复知低垂淡漠的眉眼微微出神,直到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才猛然回过神来。
感受到身旁那道冰冷的视线时,她讪讪笑了笑,对孙复知道:“孙太医,你待会儿去看看慕姑娘吧,她为了保护我,也受了点伤。”
孙复知动作一顿,并未多问,只应下了。
这边处理完后,他便跟着银朱去了隔壁房间,绿宝也跟着出去了。这下,房间里只剩下凌幼瑶和傅明诀两人。
凌幼瑶盯着缠了绷带的手出神,她总觉得孙复知眉眼间的那股神韵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她这副模样落进傅明诀眼里却变了个味道。
“有那么好看吗?”
“啊?”凌幼瑶被他冷不丁这么一问,半天没反应过来。
傅明诀抿着唇,眸中泛着点点寒意,伸手将她的手扯了过来,盯着她刚刚包好的手,皱了皱眉,冷冷吐出两个字:“真丑。”
“......”
凌幼瑶眨了眨眼睛,道:“孙太医包扎的挺好的,我方才只是觉得他的眉眼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你许久未见他,对他印象有些模糊了。”傅明诀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她手上的绷带。
“不是,我觉得他......”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一惊,“做什么?孙太医刚刚才包好的。”
“本王给你重新包扎。”
凌幼瑶暗戳戳骂了句“幼稚鬼”,心晓拦不住他,索性由着他去了。
傅明诀神色认真,倒是真的比孙复知包扎的要好看些,他给凌幼瑶掖了掖被子,道:“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
“你要去找元玉珹吗?”
傅明诀唇角一勾,眸中染上一层阴沉,道:“就算本王不去找他,他此刻也走不了。”
早在收到裴策的消息前,他便派人将京城封死了,元玉珹想离京,除非长了对翅膀。之前安插在驿馆的眼线虽然被陛下撤了,但并不代表他会放松对元玉珹的警惕。
元玉珹既然敢对他的人动手,那他也不建议亲自送他一程。
凌幼瑶目光微微一滞,有些不解:“再过两日北狄便会离开京城,元玉珹就算再恨,为何会挑在这个时间下手?”
北狄与大兖本就是表面和平,元玉珹选择在京城对她下手,无疑是自掘坟墓。若是没有恰当理由,这样的做法,未免太愚蠢了些。
想到元玉珹冲动行事的理由,傅明诀扯出一抹极淡的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元玉珹也一样。”
凌幼瑶一愣。
“还记得那日寿宴,我们出宫时碰见了苏凌汐吗?”
凌幼瑶顿时反应过来,诧异道:“所以,元玉珹之所以会如此冲动,是因为苏凌汐?”
“苏凌汐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至于另一部分......”傅明诀眼神暗了暗,看着凌幼瑶明亮的双眸心里忽然有些愧疚,没有再说下去,只揉了揉她的鬓发,叹息道:“时辰不早了,你好生休息。”
凌幼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又做了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事?
最终,傅明诀也没有解释,只起身离开。
江流候在门外,见他出来才迎了上去,“王爷。”
“带上人,即刻进宫。”
......
宫门尚未落钥,此时承明殿内气氛有些怪异,傅修昀蹙眉看着殿前的两人,道:“今夜这是吹了什么风,竟把你们两人都吹来了?”
傅明诀这时候进宫,他倒是习惯了,可裴策为何也跟着来了?
裴策面色惨白,慢吞吞撩开袍子,又慢吞吞跪拜行礼,嗓音虚弱:“臣参见陛下,求陛下为臣做主......”
傅修昀见他这模样,眼皮莫名跳了跳,又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傅明诀,才问裴策:“你这是怎么了?”
裴策道:“陛下,家父驻守北境边关,多年未归京,臣知道父亲乃是为了保卫大兖国土,不得已才留臣一人在京中......”
“说重点。”傅修昀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裴策尴尬地咳嗽两声,继续道:“臣今日在城中偶然发现一批杀手,跟上去一看,才知道他们挟持的竟是景王妃。”
傅修昀一怔,转而问:“子凛,可有此事?”
“是,臣已查明,这批杀手来自黑市,而背后的雇主正是北狄二皇子——元玉珹。”
傅修昀目露惊诧之色,“此事可查清了?”
“嗯,”傅明诀继续道,“元玉珹记恨臣当众将他请上昭阳宫,他不敢向臣寻仇,却暗中对臣妻下手,若非裴策及时出手,只怕臣明日便会请旨出征了。”
裴策也在这时插话道:“陛下,那些杀手足足有十二名,臣不敌,在他们手下挨了两刀,由此可见,元玉珹这是下了决心要置景王妃于死地。”
说完,还不忘捂着腰上的伤,幽幽倒抽一口凉气。
傅修昀眸色沉了沉,道:“北狄提前入京一事,朕尚未跟他计较,没想到元玉珹却如此不知好歹,如今尚在京城,便敢买凶杀人,简直狂妄!”
“来人,去把二皇子请进宫来。”
而傅明诀却道:“陛下,北狄明日离京的折子已经递到内阁了,明日早朝您便能看到奏折了。”
傅修昀面色蓦然冷下来,沉声道:“他们的动作倒是快,想一走了之,怕是没那么容易。”
“陛下不必担心,待到明日早朝,臣自会请旨。”
傅明诀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元玉珹伤了他的人,还想离开大兖,未免想得太过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