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显桐吃完第五碗素面的时候,沈冗蚌埠住了。
“你当真是道门中人?”他挑眉问。
这道门都不管饭的吗。
“在下张显桐,乃正儿八经的龙虎山道门第二十二代弟子。”张显桐端起第六碗素面,把一块令牌放在桌案上,推到沈冗面前,随后继续大快朵颐。
沈冗还没仔细看,倒是旁边的玉泽拿了起来,细细打量后,蓦地望向张显桐:“你师尊可是龙虎山天师?”
“正是家师。”张显桐咽下最后一口素面,总算有了饱腹感,听到玉泽的问话,总觉声音熟悉,便抬头看去。
好熟悉的面孔……
张显桐思忖片刻,忽然目光一震,盯着玉泽哆哆嗦嗦开口:“您……您是……祖师叔?您还活着呢!”
玉泽脸上的笑微微一僵:“什么叫我还活着?话说回来,龙虎山还放着我画像呢。”
“那是自然!”张显桐想起什么,连忙起身行礼,“晚辈张显桐,拜见祖师叔!”
“祖师叔……”沈冗望向玉泽,“你当真是道门中人?”
“那必须是啊。”不等玉泽开口,张显桐连连点头。
当年初代天师将龙虎
山定为祖庭时,有不少人来搞事情,甚至扬言要砸了道门招牌。
后来来了一个少年,一句天外剑来,一招开山劈地,硬生生让道门至今无人敢去挑战其威严。
那个少年被他们的老祖宗认作师弟,顺道留了画像在龙虎山。
初代张天师飞升前,指着玉泽的画像告诉后辈,说以后见到这画像上的人,一定要将其奉为座上宾——玉泽的每个诏令都代表他说的,后辈必须得遵守。
若有违背者,道门必不容其为弟子。
但在初代天师飞升后没多久,天梯便断开了。
所以道门子弟都觉得就算能见到和画像中的玉泽,长得差不多的人,也都不再是那位祖师叔,遂渐渐将之抛在脑后。
张显桐因为天赋出众,被当代天师派去守护秘境。
十年前,他曾看到天书涌动,上面有这样一段记载。
龙虎山初代道者,将现于世。
同时传出了玉泽的画像。
所以张显桐才在见到玉泽时,一眼便认出他就是那祖师叔,而且毫不怀疑。
听完张显桐的话,沈冗默。
所以,这厮是个老不休?
张显桐吃饱喝足,收起令牌,
看向沈冗:“沈小郎君,在下奉家师之命,下山寻找小郎君,想请小郎君随在下一道入道门。”
“抱歉,在下已经拜入蜀山了。”沈冗摇摇头。
张显桐面色一滞。
啊,他找了这么久,被蜀山捷足先登了?
行吧,没有被坏人斩掉就行了。
“张道长下山,为何会被人伢子拐走?”沈冗挑眉,问出心中疑惑。
张显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实不相瞒,我是听那人伢子说,他可以带我去找到沈小郎君,遂跟着他去了。哪料被他用捆仙索绑了,连个道法都使不出来。”…
沈冗:“……”
这道长还是天真啊。
交谈片刻,知道沈冗要去斩杀那古尸人皇后,张显桐沉默片刻:“这是清微道长委托给沈小郎君的任务?”
沈冗颔首。
张显桐嘴角抽搐。
听师尊说,那古尸人皇都已经到游尸境界了,上天入地,阴阳两界来去自如——这般道法高深的僵尸,清微道长让沈冗一个筑基期的后生小辈去降服?
他自己怎么不动手啊。
张显
桐面露愠色。
“哎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沈家小郎能被天书排为榜首,必然是有道理的。”
想起玉泽曾经的神威,张显桐莫名安下了心。
他点点头,想起什么,连忙拿出道门通讯录,捻诀作法同张田氏讲明了状况。
听说玉泽出现后,张天师隔着一个通讯录朝玉泽行大礼:“晚辈拜见祖师叔。”
玉泽咳嗽一声,摆摆手道:“无须多礼,无须多礼。”
哎呀,太有面子了。
在得知沈冗要去斩杀古尸人皇后,张天师沉默片刻道:“张显桐,你跟着祖师叔和沈小郎君吧,权当历练一番。”
张显桐下意识看向沈冗和玉泽,见他们并未反对,这才朝着张天师作揖。
徐州僵尸已除,众人便开始商议下一州去哪。
沈冗和张显桐觉得可以旁边的扬州,倒是玉泽慢悠悠开口:“蜀地有酆都,为阳间通往地府的入口。”
“酆都?”沈冗挑眉。
蜀地有酆都,传说中酆都是阳界通往地府的入口,那里是至阴至邪之地——世间所有想延续生命的妖魔鬼怪都会聚集于此,靠吸收阴气延长阳寿。
所以那里的治安是整片
阳间最为混乱的地方。
“去那里找古尸人皇?”沈冗挑眉。
“嗯哼,所谓擒贼先擒王嘛。”
早晚都是要和那大boss见面的,还不如直接去梁州寻找传说中的酆都。
沈冗思忖片刻,一锤定音。
去酆都。
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
新九州历1083年,正月十八。
蜀郡,郫县。
《周礼》曾云如是——
“禁迁葬与嫁殇者。”
冥婚耗时耗人力,且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这所谓的冥婚禁令,在偏远的地方是不起作用的。
该冥婚还是冥婚,朝廷管不到。
今儿是马老汉家闺女出嫁,嫁给隔壁村子那地主傻儿子刘长贵做新妇。
因为是要给唯一的儿子娶亲,所以刘老爷分外重视——什么三书六礼,什么八抬大轿,那是一个没有落下。
只是马老汉家来吃喜酒的确少之又少。
马老汉想着大喜之日,没有人来吃喜酒,多少不喜庆,遂给七大姑八大姨塞了几枚五铢钱,那些人这才怏怏地过来。
席桌上摆着龙凤喜饼,肘子,喜果等吃食,宾客们吃着喝着慢慢放开手脚,开始说说笑笑。
门外传来一阵热闹的唢呐铜锣声。
“新郎来咯,请新娘上轿!”
马老汉往外瞥了一眼。
挂着大红花的马上端坐着一个穿着喜服的人,那厮手里揣着一只挂着大红花的鸡。
他收回目光,朝着宾客们笑:“都吃好喝好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