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简单的一番收拾,就是龙吟和以柔换了一身装束,便出发了,虽然龙吟不想让以柔跟着他吃苦受累,然而以柔也算是历经了千险,终于熬到了站在龙吟身边的机会,不想分离,哪怕是片刻都不行,所以今后的路,即便是荆棘密布,他们会并肩作战、披荆斩棘,携手走到最后。
推开香茗茶楼的后门,龙吟和以柔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后便是诧异,因为除了姚飞月和沐恩,还有一队二十人的士兵,神情肃穆,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的守护在一辆马车左右。车子之前是两匹红棕马,龙吟不识马,但他从马的外形上可以看出该是良驹,高昂雄俊、四肢修长,鬃毛柔顺、整齐有光泽。
还没有等龙吟开口,姚飞月抢先说到“大哥,不用问了,这是最好的办法。我知道像你们习武之人的梦想是惩奸除恶、济世为怀,不想落的个攀附权贵的名声,不屑与朝廷为伍。然而事宜从权,保命最为要紧。至于这些兵为什么会听我的派遣,大哥,我不想说。领头的,是个参将叫做金昂。”
龙吟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金昂正在对他行礼。一身干净明亮的铠甲,虽然没有戴头盔,依然是雄赳赳气昂昂,威武霸气,目光炯炯有神,脸色比平常人黑了些,硬朗了些。有些古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像面由心生就说的不错,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面相,当然,除了善于伪装的人。龙吟站好身姿,立刻还礼。
龙吟明白,不管武林中多么有名的豪杰护送都没有比这样更安全、更可靠了。自古便是民不与官斗,身怀绝技的大侠又如何,没有官职就是民,脚下踩的每一寸土地是帝王所统治,武林在帝王的眼里只是疆土上一小部分的子民,若是有异动,便会大军压境,任何人都不会与朝廷作对,不会轻易招惹朝廷里的人。武林中,虽然表面上人人鄙视朝廷,然而暗地里,哪个不是羡慕。惩强扶弱固然好,定国安邦、名垂千史才是最好,哪一个儿郎不想光耀门楣,让后世子孙铭记于心,只有为朝廷效力,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点点头,他从来没有问过姚飞月的过去。仔细想来,才发现他似乎对她的了解只有姓名,性格易怒、暴躁,却又善良,尤其是对小孩子,真真儿是看不得小孩子受丁点儿委屈,掉眼泪。他到现在都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姚飞月时的样子,那时的姚飞月已是身负重伤,连沐恩、聪耀华都是昏迷不醒,即便如此姚飞月怀里依旧护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与一群凶神恶煞周旋,情形危急,仿佛顷刻间便会丧命。他没有多想,立刻决定救这三人,不为别的,只为母亲奋不顾身的爱。后来,他才知道,姚飞月不认识那个孩子,只因一个妇人临死前把孩子推到了她的身上,倒下去的那一刻拼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孩子是江南海家的子嗣。她孤陋寡闻,不识江南海家,却为了那个孩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伤还没有好,不忍心孩子离开亲人的害怕与无助,便跋山涉水,送孩子回家。龙吟是从心底里佩服姚飞月的,有多少人能为了不认识的人,可以豁出性命。
这是龙吟平生第一次做马车,没想到还挺舒服,铺着的毯子柔软舒适,绣着富丽堂皇的牡丹,龙吟都不忍心踩在上面了。马车的主人似是怕伤到自己,有棱有角的地方全部订上了兽皮,龙吟摸了摸,细腻光滑,这么好的皮子竟用在这种地方,不禁砸了咂嘴,真是有钱人。马车的中间有一个小巧精致的方桌,上面摆着水果、瓜子、小点心,不但有酒,还有下酒菜,炸花生米和卤牛肉。他想这些应该是沐恩准备的,姚飞月才没有闲情逸致去管琐事,她的心思更没有这般细致入微。
姚飞月招招手,金昂立刻走上前来,姚飞月又往前凑了凑,轻声说到“到叶阳县需要多少光景。”
金昂想了想,最后咬牙说到“快马加鞭的话,四天就可以。”
姚飞月看着自己的脚尖,想了片刻,抬起头,狡黠一笑“你就照着十天半个月走,一个月更好,多去风景优美的地方转转,吃些好吃的。他要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此刻,他还是消失几天,让武林正道多恐慌些时日,最好是急死他们。再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十大家族不是好对付的。”
“下官遵命。”金昂抱拳行礼,他不知前因后果,不明白其中的含义。管他呢,这趟公差很值啊,姑娘给的银子足够他们挥霍个一年半载的。
姚飞月又从袖笼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牛皮纸包,悄悄递给金昂,“这是软筋散,他要是执意加快速度,就往饭菜里下一点,别伤及性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他需要多休息些时日,好好筹划筹划自己的将来。”
金昂算是蒙圈了,给自己大哥下药的妹子,他是第一次见。
姚飞月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陡然生出落寞之情来,神色黯然了许多,又剩下她一个人了。良久,转身走入热闹的街市,桃树还在昭平楼,她的女儿最喜欢吃桃子,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要送给她的女儿。
昭平楼依旧热闹,比起昨日的疯狂失去了喧哗与嘈杂,低语声不断,若不细听,根本听不清在讲些什么。伙计们从忙乱变成了井井有条的忙碌,细细的汗珠迎着午时的阳光在额头、鼻翼闪着点点光芒。食客们对余浩然大婚变故的亢奋没有一丝消退的迹象,估计要持续到下一个大事件的发生。然而迫于余家的声望,没有人敢肆意妄为的谈论,却难以掩藏心中的欢欣雀跃,只能小声嘀咕,说到精彩之处,难免激动起来,提高嗓门。惊醒之后,赶忙看看四周,见没有余家人,就轻轻松了一口气。
姚飞月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夜未归,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的桃树依旧茁壮成长,脸上露出笑意来,似是看见了她的晴珂。掏出绢子,把每一片翠绿的叶子细细擦一遍,手指轻柔的像是在摸晴珂的脸。
一声长叹之后,她抱着桃树,站在走廊上等沐恩,看着热闹的人群,看着看着,眼神涣散了,心一遍又一遍的回忆陪在晴珂身边的点点滴滴,嘴角总是带着丝丝笑意,在漂泊不定的岁月里,聊以慰藉她的思女之心。
“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要说这不是老天的特意安排,我都不信。”
姚飞月没有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
“巧什么巧,我们熟吗?”沐恩关上房门,眼睛瞪的溜圆。自来熟的人,她向来不喜欢,怕别人的接近是带着目的。
听见沐恩的声音,姚飞月不再耽搁,抬腿就走。沐恩赶紧跟上来,挡在秦子丰的身前,不让他靠近姚飞月。
“你们这是要退房。”还没有等到回答,秦子丰脸上的嬉笑更加浓重,说到“这就更巧了,我也退房。”把自己的肩膀侧过来,露出后面的包袱。
“好,就此别过,保重”沐恩猛的转过身,抱拳施礼,又利索的转回去。
秦子丰正在兴头上,差点撞上去,脚步趔趄的往后退一步,脸上难掩慌乱之色,说到“你,你,你。”几个你之后,不知道要怎么谴责这个小姑娘,想想还是算了,换上笑脸,继续跟上脚步,说到“姑娘这是去什么地方,不知在下是否有幸护送姑娘一段路程。如今世道不太平,两个女子上路难免艰苦,有在下左右保护,也能解个闷儿。”
“于礼不和。公子,保重,后会无期。”沐恩撅着小嘴,别过头去,想了想,又往旁边迈出一步,离秦子丰远了些。
“我们皆是江湖儿女,风里来雨里去,不必在乎细枝末节,人生在世,所作所为全凭心意,开心最重要。”秦子丰丝毫不在意,下巴微扬,眉头眼角都是笑意。
小葫芦脸露尴尬之色,人家说的如此决绝,还上杆子干嘛,他家公子的脸皮还要不要了。
“我们不顺路。”沐恩狠狠的说到,难道她的厌恶不明显吗,如此纠缠,她都想一脚踹过去。
小葫芦真是无语了,看秦子丰还想说什么,赶紧拉拉他的衣袖,不让他再说,人还是要识趣些才好。
秦子丰甩开小葫芦,上前一步说到“我不知道你们去往何方,你们不清楚我要去什么地方,怎能轻言不同路。”秦子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笑嘻嘻的看着沐恩。
沐恩抿了抿嘴,哑口无言,脸红的像苹果一样可爱,她可以确定这是被气的。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然而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动作,也没有出言不敬,总不能无缘无故揍人家一顿吧。
“在下秦子丰,我们也算是有缘,敢问姑娘怎么称呼。”秦子丰抱拳行礼,一脸真诚,他是真的想知道姑娘的名字。
“我姑姑的名字何其珍贵,你我一无交情,二无恩怨,不可随便告之他人。”沐恩望着秦子丰,想都没有想。
小葫芦的脸色越来越淡然,好吧,他家公子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随意好了。
“怎么没有交情了,昨日我们还联手对敌。”没有听见芳名,心中难免落寞,脸上自然带出沮丧之色。
沐恩听见此话,心里顿时慌张起来,连忙停下脚步,回头,急切的说到“谁和你联手了,我们昨日在城外看山中景色,因贪恋美景并未回城,没有见过你们,何来联手之说,你休要胡言乱语。”
“什么呀,明明就是你我在余家门外大战三百回合,害得余家后生不敢近前,抢了余家的新娘子。”秦子丰边说,边比划着招式,似是还沉浸其中。
“闭嘴,越说越来劲,你想死,别拉着我们。”沐恩的脸色铁青,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又不是不知道余家的实力有多强悍,还到处嚷嚷,如今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秦子丰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上下打量着沐恩,心里直嘀咕,小小姑娘瘦得跟鸡崽子似的,风一吹就能飘起来,居然能一蹦三尺高。掏了掏耳朵,算了,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姚飞月”姚飞月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感情。
秦子丰欣喜的差点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起来,嘴里不停的说着“不错、不错,好名字,好名字。”他想吟诵几句关于飞月的诗句,奈何肚子里的墨水太少。
沐恩呆了片刻,自从离开京城,对于男子,姑姑从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别说名字,就连好脸色都没有。
“此刻已是午时,一起吃个饭吧。”姚飞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进三人的耳朵里。
秦子丰欢喜的绕过沐恩,一大步跨到姚飞月的身边,边点头边说“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