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躲西藏了许久,才来到一家名为香茗的茶楼。茶楼今日歇业,给出的理由也很合适,余家二公子今日成亲,大家都去看新娘子了,肯定没人来喝茶,所以便歇了业。
齐峰一个身怀绝技的人,却心思细腻,眼光长远。辰巳宫被灭之后,他化名为齐山川,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游走在武林十大世家的地盘上,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把茶楼、酒肆开在武林十大世家的附近。他既要躲避武林豪杰对辰巳宫的赶尽杀绝,又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生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们的人情来往。
他有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迈和视死如归的无畏。若不是龙傲天有交代,二十二年前芝献山大战,他落得个死无全尸也好,不像如今活的这么憋屈,仇人就在面前,却只能压制着心中的万丈仇恨,还要带着很崇拜、很钦佩的目光去敬仰着这些不共戴天的仇人。
本是筋疲力尽又加上逃命狂奔,让他们这几位武林高手也是气喘吁吁,此生他们能有几次机会有这样的经历。
“今个儿真是个好日子,传说中武林第一美人的以柔姑娘近在眼前啊,我倒是要好好瞅瞅。”秦子丰把眼睛睁圆了,前前后后的瞅着,只转了半圈就停下来了,因为姚飞月挡住了他的路。直勾勾的看着姚飞月,希望她能通情达理,让出路,让他一饱眼福。
姚飞月斜了一眼,抬起手就是一巴掌呼过去,秦子丰便像抹布一样,被丢在一旁。
“你。”秦子丰俊郎的脸立刻红肿了起来,五个指印清晰无比,他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姚飞月,刚一个字说出口,便发现聪耀华、柳生,包括齐峰都是眼含杀气的望着他,他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乖乖的站在一旁。
小葫芦不仅是偷着乐,脸上都是挂着笑意。
“笑什么笑,主子有难,你不帮着就算了,还幸灾乐祸。”秦子丰小声嘀咕着,眼睛里是恨不得咬死小葫芦的尴尬。
“公子,不是我说你,你瞅人家姑娘的眼神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真没出息,差点流哈喇子。我要是以柔姑娘的亲人,打你都是轻的。再者说,你可是说过的,美人赠之,要惜之、爱之,我看打你的姑娘也是美人,赠你一巴掌怎么了。之前不是有姑娘抽你,你还怕人家手疼,给人家揉手心嘛。”小葫芦一脸的无辜,他可是最衷心的下人了。
秦子丰抿着嘴,垂着头,沉重的呼吸着,却没有话反驳,他确实说过。
姚飞月突然抽出剑,直指严方的心。而严方却是不动、不闪,任由寒光逼近。就在剑要划破衣服的时候,微光一闪,剑往上走,只划破了严方的肩头。
众人紧张的心,算是落了下来。
姚飞月只是气不过罢了,与严方相识,又是龙吟的师兄,别家的师兄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严方却坏他们的事。既然严方不念交情,她又何必在乎颜面。然而当她看到严方像木头一样等着她的剑的时候,她又不忍心下手,只让他同她一样,流些血罢了。
“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来日我齐峰必当准备厚礼登门致谢。”齐峰双手抱拳,认真的说着。
这是下逐客令了,看来他们是不方便在场。帮了这么大的忙,连口水都不给喝,真是小气。秦子丰不情愿的摆摆手,说到“客气、客气。有缘目睹美人的芳容,刀山火海都不怕。”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逃命,这一逃命不要紧,连北都找不着了。这一身汗,真是过瘾。”秦子丰边走边说。
不多一会儿,龙吟便推着如玉公子走了进来,柳生赶紧上前,接过轮椅。
龙吟看着颠倒众生的以柔,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脸上尽是犹豫。他是男人,面对美人也是会心动的,泛舟西湖上,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何尝不愿意与美人共游天下,不问世间烦琐事。然而,不可以。虽然他记忆里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可是在世人口中,龙傲天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而他是余孽。他固然有前任武林盟主李彦的二公子这个身份做掩护,可是这个身份能保护他多久。如今身世揭开,他就是众矢之的。以柔是个好姑娘,应该有个好归宿,可以一直幸福的活下去。若是留在他的身边,他怕连累她,或是没有能力保护她。
垂下头,不但是不敢看以柔的目光,齐峰与严方的殷殷期盼,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明白,辰巳宫的人都希望他能重振旗鼓,像父亲一样傲视天下,只有他自己明白似乎是无能为力。在一个充满了浩然正气的环境下长大,听到的都是辰巳宫怎么作恶多端、为祸天下,心中的气愤自然是比天高、比海深,多少次要辩驳的时候,李彦总是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他。他虽然守住了自己的心,却是不赞同杀戮,辰巳宫重出江湖便是无数的杀戮。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齐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辰巳宫已摆在众人的面前。
严方单膝跪地,奉上金环大刀。
龙吟望着大刀,若是接过大刀,他便是辰巳宫的主,血雨腥风皆因他而起。可这是他父亲的大刀,他父亲曾手持大刀威风凛凛的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金环大刀,金环,是他母亲的名字。关帝老爷是他父亲最崇拜的神,父亲效仿关帝,命人打造了这柄大刀。刀成之日,父亲深情的望了一眼身侧的母亲,便取名为金环大刀。不管有什么样的挫折与无奈,他都应该拿起大刀立于天地间。
这一刻他决定了,他要做辰巳宫的主。
眸子中散发着坚定的光芒,心中是激情澎湃的热血,手持大刀,所有的英雄在他的面前都失了颜色,他像一个战无不胜的王者,散发着威武强悍的气息,骄傲的俯视着脚下的土地。
齐峰、严方、如玉公子纷纷是精神一振,二十二年了,他们也想活在阳光之下,光明正大的享受阳光的温暖,义正言辞的告诉天下人辰巳宫不是歪门邪道,魁首不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龙吟是魁首唯一的血脉,必定要为魁首洗清冤屈。若龙吟步步后退,岂不是让他们寒了心。他们的父母兄妹、挚交好友当年誓死追随魁首,不能让他们死了还要承受别人的辱骂。父母生了他们,养了他们,若是不能报答养育之恩,已是愧疚万分,若还让父母蒙冤受屈,他们枉为人。
龙吟俯下身,扶起严方,他们是生死之交的兄弟。
严方的眸光定在以柔的脸上,以柔的心顿时紧张起来,忍不住往后退。
“我已没了刀,你不用害怕。”说完,严方转身而去。
以柔顿时松了一口气,严方不再想着杀了她,她就有与龙吟白头到老的机会。要知道,严方是魔君,功夫高不可测,性子更难琢磨,下定决心要除去她,怕是龙吟也没有办法。
其实,严方并没有多么容不下以柔,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与他无冤无仇,他害人家做什么。只是以柔太漂亮了,自古红颜多祸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美人一笑,妺喜、妲己、褒姒,哪个不是美人,哪个不是祸水,红颜便是祸水,有多少英雄豪杰沉浸在温柔乡里,忘了心中的豪情万丈。龙吟还有大事要做,不能被儿女情长所耽误,以柔嫁给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不可以伴在龙吟左右。如今,龙吟舍不下以柔,他还能让龙吟记恨他一辈子不成。
“大哥,如今的局面,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姚飞月问到,龙吟的事会很迅速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还是尽早部署为妙。
龙吟思忖了片刻,说到“我想亲自把这件事告诉义父。”
齐峰犹豫着,却是没有开口说。抢了余家的新娘子,宣告了龙吟的身世,又灭了常家、江家,哪一件事都能掀起惊涛巨浪。他是主张先蛰伏一段时间,看看外面的动静再做打算。然而李家养了龙吟二十二年,虽没有明确的告知龙吟的身份,但当年托孤的是辰巳宫的护法单江河,单江河已有一子,李彦是见过的,怕是早已猜到了龙吟的身份,却尽心尽力的抚养了二十二年。如今没有打招呼就把李彦推到了风口浪尖,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让龙吟回去一趟。
以柔使了个眼色,姚飞月便明白了,借口去看看余家的热闹,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聪耀华跟上去,望着姚飞月染红的半边身子,懊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儿赶到,虽然脸上不敢透露一丝疼惜的表情,可是心肆无忌惮的疼着。他说到“沐恩在什么地方,我去接她,你的伤口需要上药。”
“我让她呆在县衙门口不要动,现在街上肯定有很多余家的人,估计发了疯似的找我们,你小心些。”姚飞月瞅了一眼自己的伤,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聪耀华轻声说到“好”,大步流星而去。
突然宁静下来,如玉公子猴精的一个人,岂会不明白怎么回事,说是累了,要去休息。
齐峰虽老,但不古板。年轻人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该是让他们说说话。其实,他希望的是不止说说话,最好是拉拉小手,明日成亲,后日就能生出个大胖小子来。
人一个个的都出去了,只剩龙吟与以柔,龙吟竟是尴尬的脸都红了。
以柔看到后,忍不住好笑,说到“你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面对我的时候,倒是怕了,难道我比川南三恶还可怕。”
龙吟迷离的看了一眼以柔,发现以柔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心用力的跳了跳,这下连耳朵都红了。
“我什么时候,能做你的新娘。”以柔走到龙吟的面前,笑的更开心了。
“你这样做,值得吗,毁了自己的名节。”这么近的距离,龙吟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还有那心跳,他敢肯定以柔定是听见了,眼睛更是不知道要看向哪里。
“谁让你不娶我呢。”以柔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让人更加沉醉其中。
“我是”龙吟没有办法说下去,他不能诋毁自己的父亲,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是武林正派一致认为他是坏人,那么他只好先做一阵子的余孽了。
“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这辈子认定你了,就算你是十恶不赦,我会努力的练好功夫,陪你去打家劫舍。”以柔的话和她的心一样坚定,她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好。”龙吟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他是感动,但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要陪着他吃苦受累,于心不忍啊,还有就是愧疚,他不能让他的妻平安度日。
单单一个字,就让以柔的笑更加明媚与爽朗,让她的心不再忐忑。“齐长老的办法真是不错。你不知道,我从花轿走出来的时候,有多怕,万一我真的嫁给了余浩然,那怎么办。”
“其实余二公子真的不错,嫁给他,你能太平一辈子。”龙吟的眼神有些暗淡,替以柔感到不值,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以柔这么死心塌地。
“齐长老让我嫁人激将你的时候,我是不答应的,齐长老说他会派人抢亲,不会让我真的嫁了。当时我还想,为了我们,齐长老真是煞费苦心,连余家都敢得罪,原来是另有目的啊。”以柔说着,突然眼睛一转,继续说到“不如我们现在就拜堂吧,也不枉费齐长老的一片心意。”
龙吟看了看以柔身上的嫁衣,说到“我一定让你为我穿上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