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奴,你的好日子要到了,赶紧出来”。看守在门口大声吆喝着。
王阿奴坐在地上,还没有等到他站起来,李老三就先凑了上来,嘻嘻哈哈的问道:“官爷,这是要放了他吗?”
“放?李老三,我发现你这个人,是长的不那么美,但是想的倒是挺美,这样通天的案子,哪能放?谁敢放?不过已经是开了天恩了,流放。”
“流哪里?”
“乐浪郡。”
听到这三个字,李老三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了起来,和牢里的其他人不同,他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乐浪郡在哪,更知道流放到乐浪郡,那也就仅仅比开刀问斩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了。
好在哪呢?就是至少不会立刻拉出去砍头。
虽然很可能在流放的路上就没命了,但是相比立刻被出去砍头,好歹能多活一阵子不是?
看守倒是开始安慰他:“李老三,你也应该晓得,卷进这样的事情里,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祖宗积德、老天保佑了。”
对于这句话,李老三倒是认可的。
“二位官爷,那你们能不能稍等片刻?下午再来提人吧,毕竟在一个屋子里这么久,他出去之后,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了面了,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李老三,想不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这样婆婆妈妈,好吧,我们下午来提人,记住,犯忌讳的话,千万不要说。”
“放心放心,只是在这屋子里,人多,说话不太方便。”
“你啊”,看守一边摇头一边打开了牢房的门,“那你们就在院子里说吧”。
等到看守们走远了。
“先生。”李老三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让王阿奴很是不习惯。
李老三兀自说下去:“虽然我是个大老粗,但是敬重你们这些识文断字的人。冒昧的问一句,你相过面吗?”
这句话,曹髦曾经问过自己,现在李老三又问。
王阿奴感觉很是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
“我阿爹懂相面之术,我小时候跟着他,多少也学了点皮毛,你的面相很奇特,有点龙鼻凤眼,这是一种大富大贵之相,但是又不是那种很清楚的龙鼻凤眼,我想,你应该是前期坎坷,但是将来依旧贵不可言。”
王阿奴听了这句话,惨然一笑:“李老大,你看看,我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能活下去,都已经是捡来的便宜了,还谈什么贵不贵的。在这里的几个月,承蒙你关照,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有机会报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谢谢!”
“唉”,李老三语气一转:“其实呢,也不用这么悲观,人从生下来,老天爷都是自有定数的。对了,你知道我怎么进来的吗?”
“还真不知道,愿闻其详。”
“从高祖武皇帝开始,我们家祖孙三代,都是天家的侍卫,高平陵之变后,司马家过于跋扈,我看不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被人告发,所以就进来了。”
“那他们怎么还留着你?”
“这就是我说的,人的命,老天自有定数。其实说实话,虽然我说了司马家的坏话,但是他们倒是不想杀我,只要我低个头认个错,也就能出去了。但是架不住有些狗腿子为了表示效忠,他们想搞死我。但是你说奇怪吧,第一个审我的那个狗贼,给我定的是死罪,还没报上去批,当天晚上,他在家里就嗝屁了,第二个审我的人,定的也是死罪,也是当天晚上,他就上了西天。从那以后,我就成了扫把星了,就再也没人再审我了,一直就在这关着。”
王阿奴听了,也感觉很是差异,疑惑不解的问:“两个审你的人先后出事情,怎么会那么凑巧?”
李老三听了,哈哈大笑:“这世上有的事,想让它不凑巧,它就不凑巧;想让它凑巧,它怎么都能凑巧,这就是命呗。”
王阿奴一付似懂非懂的神态:“李老大,那你准备就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李老三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还没想好,其实我只要骨头软一软,就能出去,不说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还是可以的。不过人想低头容易,但是再想站直了就难了,哪怕当了一天臣子,也要尽一辈子忠啊,走着再看吧。”
李老三看王阿奴还是一付似懂非懂的样子,便岔开了话题:“先生,我行伍二十余年,得出的经验就一条,其他都是虚的,最要紧的是,要有一批自己人啊,什么叫自己人?就是能把你的命当成他自己的命。你出去之后,无论在哪,记住老哥哥的这几句话。”
“我记下了。老大,我看牢房里的人,都很服气你呢”
“哈哈哈”,李老三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打,他们打不过我,这是其一;我能弄到好吃的,他们只要听我的话,隔三差五就可以吃点好的,不听话则没有,这是其二。他们除了服气,还有其他办法嘛”。
王阿奴仔细回味李老三的话,感觉很有道理,为什么李老三在这个牢房里能说一不二,因为他手上掌握着所有的核心资源。
李老三看王阿奴在沉思,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
这个年轻人和很多人不一样,他对自己并没有那种通常的谄媚。
这么静静的走了一会,李老三继续说道:“你出去后,这一路千里迢迢,肯定要吃很多苦,但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可能。”
他的这句话,和村上阿翁说的话,倒是差不多。
李老三拍了拍王阿奴的肩膀:“回去吧,明天就要出发了,好好养养精神,前面的路,还会很长,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当天晚上的牢房,是异常的热闹,和王阿奴一批的人中,有的人被判斩首,有的人被判流放。
但是不管怎么判,他们都不会继续住在这个牢房里了。
于是,同房间的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为狱友送行,但是送行的方式,有所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