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如凭借精湛的医术折服了众人,包括当今秦皇后与太子。
迎进林菀如,秦皇后与宁嘉赐一阵拜托,把康宁帝的命交在她的手上。
钟逸也得空走出乾清宫外,一见秦白,便问道:“为何现在才来?不知陛下情况危急?”
秦白也是一脸委屈道:“大人,冤枉吶,属下去到平日里林神医行医的医馆时,才知道林神医已经出城去城外看病,直到傍晚时分这才回来,属下见到林神医,便急忙将她带进宫来。”
得知原委,钟逸叹了口气:“是本帅错怪你了。”
“不怪大人......陛下如今情况如何?”秦白担心问道。
“经宫中御医诊治后,仍然昏迷不醒,看样子......不容乐观。”钟逸面露忧愁之色。
秦白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钟逸......
半个时辰后,林菀如从乾清宫走了出来,见她满脸带汗、面容疲惫,钟逸急忙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林菀如不发一言,缓缓摇头:“失血过多,身疲体虚,只得补气,气生血,气盈而血充沛,不过......”
说话是一门艺术,尤其喜欢说两段话的人,往往前半段不重要,后面才是他想要表达的讯息。
林菀如的心里话是康宁帝已经很难治了,不过为了给他们一些希望,不得不用一些委婉,甚至背离本心的说法。
“这里是皇宫,补气所需的药材都有,还劳烦林姑娘尽快医治。”
“我是大夫,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患者,放心吧,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尝试。”
望着林菀如离去的身影,钟逸心里产生不详的预感。失血,在古代是致死的难题,没有专用的中转器械,没有科学的手段,对大量失血的人来说,已经可以宣判死刑。
纵然气可生血,但这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谁又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
林菀如写下方子,让太医帮忙熬制中药,很快,盛在瓷碗内的黑红色药汤送了过来。
喂康宁帝喝下,众人陷入了焦急的等待当中。
但除了等待,别无他法,尽人事听天命,康宁帝能不能治好,还要看他的命数......
时间一点点过去,康宁帝的变化心系着万千人,乾清宫内的人目不转睛盯着康宁帝,他稍有变化,众人立马便可注意得到。
“母后,你瞧父皇的脸色,是不是红润了些许?”宁嘉赐向秦皇后惊喜问道。
秦皇后连连点头,面露喜色。
此刻,床榻上的康宁帝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环望乾清宫内众人,缓缓开口:“嘉赐。”
“儿臣在!”宁嘉赐连忙奔在康宁帝床榻前,眼中泛出激动的泪水。
康宁帝伸出手来,慈爱的擦拭着宁嘉赐的眼泪,不知说了些什么,宁嘉赐飞快向宫外。一边跑,一边激动叫道:“父皇好了!父皇好了!”
“皇后......”宁嘉赐离开后,康宁帝又唤来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
看着满面红光的康宁帝,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完全没有大病初愈的样子。
可本该欣喜的秦皇后却哭泣起来,哭声渐大,如决堤一般止不住......
宁嘉赐是孩子不懂,但她岂能不知呢?
如今康宁帝的种种表现,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康宁帝怔怔看着身前哭泣不止的秦皇后,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她俏丽的面容,手伸到半途却主动垂了下来。
只有自己留下的痕迹越少,人们对他的念想才越少,斯人已逝逝者如斯,康宁帝如今的盼望,只是想让活着的人好好生活......
“皇后......朕这些年为治理天下忙得天昏地暗,不但疏于对嘉赐的教导,也疏于对你的宠爱,皇后,对不住......”
说着,康宁帝眼中又溢出了泪水:“天下被朕治理了十几载,说着中兴,其实仍旧千疮百孔,儿子疏于管教,妻子疏于怜爱,朕这一生思来犹觉失败,家国天下,一事无成......”
秦皇后泣不成声:“陛下不要这么说,你是位好皇帝,好父亲,......也是位好丈夫,历数各朝各代,只娶妻一位的皇帝,千古以来,唯陛下一人矣,臣妾能嫁你,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康宁帝不能自已的抬起手,抚摸着秦皇后仍旧光滑如绸缎般的脸庞,他流着泪叹了口气,道:“若朕还能活一日,哪怕一个时辰,朕将抛掉所有的朝事政务,剩余的时光全部陪着你,朕只想如当年一般,亲手为你画一次眉......”
秦皇后怔怔瞧着自己的丈夫,泪珠如雨般坠落,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钟逸......”这次的呼唤,康宁帝重新恢复虚弱,声音细如游丝,仅残留着一口气在。
是啊,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奇迹呢?
“臣在。”
“今日的事......莫要自责。”
一句话,令钟逸泪流满面,钟逸从未想过,竟有人临死之前还在为别人着想。
“朕不行,朕......朕要先走了,留下嘉赐,还要你多帮忙照顾。”
“殿下与臣既是上下又结友谊,于情于理,臣都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你......你是位有能力又忠心的贤臣,如今的成就,远远不是你的终点,朕......朕相信,在大宁这座巨大的舞台上,你定能展露自己的独特风采。到那时嘉赐与你,又是君贤臣忠的一段佳话,只是朕......朕见识不到了。”
“陛下!”
康宁帝艰难说道:“朕还要留些气力......喝嘉赐的汤呢,你......你下去吧。”
......
方才殿中的宁嘉赐冲出金殿,径自一头冲进了御膳房,将里面的御厨一脚踹出,最后狠狠关上了门。
不知经过多少次尝试,或许是上天垂怜,毫无下厨天赋的宁嘉赐在御膳房里一阵鼓捣。竟真被他弄出一碗尚算可口的羹汤。
紧接着,宁嘉赐不顾瓷碗的滚烫,将羹汤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呵护着,面带兴奋笑容跑回了乾清宫。
可当宁嘉赐步入乾清宫的一刹那,他傻眼了,方才明明病情痊愈的父皇,又成一幅虚弱模样。
他踉跄着来到康宁帝面前:“父皇!你的病情已经好了对不对?”
康宁帝怔怔注视着他世上唯一的骨血,眼泪越流越多,脸上却绽开了笑容。
“嘉赐,父皇一直在等你......”
听到这句仿佛临别的话,宁嘉赐心中徒然一沉,神情呆滞如遭雷击。
“父皇......”
轻轻抚摸着宁嘉赐的头顶,康宁帝满腔的无奈和痛苦。
看着康宁帝渐渐灰败的脸色,宁嘉赐顿知不妙,情急大哭道:“父皇,你不能死!你答应过的,忘了吗?你答应过儿臣,永远不死的!”
康宁帝喉头嘶嘶响,正是临终灯枯之际,宁嘉赐的哭泣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艰难地转过头,注视着此生唯一的骨血,虚弱地笑道:“对不起,父皇撒谎了,世上哪有不死的人?嘉赐,你......快长大,做一个......好皇帝......”
慌乱之中,宁嘉赐望向手中的羹汤,他好似找到了救命之物:“父皇,父皇!这是你要喝的汤!来父皇!喝一口!喝一口你的身子就会好起来了。”
弥留之际,康宁帝意识模糊地点着头:“好,好......”
流着泪舀了一勺羹汤,宁嘉赐屏住呼吸,将它递到康宁帝毫无血色的嘴唇边。
康宁帝笑了笑,艰难地张开嘴,银勺还未送入他口中,却见他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接着头往后一仰,再无一丝声息。
哐!
瓷碗从宁嘉赐手中悄然跌落,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父皇!”
......
深夜的丧钟声在京师上空悠悠回荡,无数大臣和百姓聚集在皇宫城前,哭声震野,泪如雨下。
死去的一切都可以放下,可活着的人,却是要背负起所有。
不日后,宁嘉赐即位,钟逸随之成为即钱山后,宁国朝堂最受皇帝信赖的权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