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雪地里,也许只有蚂蚁才会在乎蚂蚁。
这话说的也不准确,只能说顾庚找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如果那人确实和自己同病的话。
在楚相府门口躲过一劫后,顾庚摇摇晃晃的往客栈走去,现在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想钻回被子里好好休息一会儿。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冬天夜里黑本来就早,雪天里黑的就更快了。他现在特别希望老姜就在身边,老姜在身边好歹是个照应。
至少不会无端受人威胁与羞辱,在难过的时候也有个照应。
顾庚突然想到自己一路所见的,倘若一个小孩儿摔倒在地上了没人理睬,一个人拍拍尘土也就起来了。
可若是有人哄着拍着,一边说着不哭不哭,那小孩子多半就要哭闹一会儿了。
顾庚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个摔倒的小孩子,只是哄他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风雪逐渐小了一些,顾庚走回客栈,发现老姜还没回来,垂头失落了一阵。炉里的柴火已经逐渐烧尽了,客栈里黑色入潮水一般把房间包裹起来。
刚刚自己怀里的小火炉也在碰撞中不知丢在哪堆雪丛里,他拨弄着带有一丝火星的柴,展平有些湿漉的被子,沮丧感与无助感也像潮水一般袭来。
老姜怎么还不回来!
顾庚起身有些焦急了,在屋子里徘徊走了两圈,自打认识以来老姜还没有一次消失在他视野里超过一天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事实证明,徘徊与失望于事无补,老姜也并没有跟自己心意相连,会出现在他需要的每一次。
炉里的柴彻底燃尽了,化作一炉的焦炭,一点火星也没有。
残阳在天际最后晃了一下,而后头也不回的沉下去,就像失踪的老姜一样。
窗外微弱的光照进来,顾庚扒拉着门窗往外看了看,整条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道路两旁的小屋摇摇晃晃的灯笼照着,几声狗叫声从远处传来,炊烟袅袅升起,在雪夜里飘散着万家的灯火味。
顾庚坐不住了,他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担忧着猜测着老姜是否遇害,又想起来自己最初在秦川见到化为齑粉的灰兔与云梦泽水下不知是什么的怪物,老姜该不会是被这种东西抓走了吧?
他觉得脑子有些闷胀,还没有这么烦躁与郁怒过,出门走走吹吹冷风也许是个让人冷静下来的方式,这么想着,他推开了门。
远处楚相府的灯火在顾庚眼里照映出亮晶晶的光,他看着楚相府,想起老姜早上说的话,又进屋披上衣服,往楚相府门走去。
雪已经积的很厚了,路并不长,顾庚一浅一深的踩在郢都街道上,留下很长一行脚印。
“砰。”一声异样吸引了顾庚的注意,他寻声看去,远处的雪堆里有什么东西在颤抖着,再走进些仔细瞧,是有人在低声呻吟着。
顾庚瞳孔猛缩了一下。
声音不是老姜的。
确定声音后,顾庚神色一僵,皱着眉头走进雪堆,随手捡了一根树枝,试探着戳了过去。
一只手从雪中伸了出来,伴随着那只手的颤动,点点血花在雪地里渗开,很快便凝结成紫黑色。
他受了很重的伤,咬牙忍着剧烈的疼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雪地里钻出来,直直的盯着顾庚看。
顾庚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也直直的盯着他看。
太冷了,冷到空气仿佛把两人冻的凝固。
顾庚率先张口打破僵局:“你是谁?”
雪地里的那人闻言笑了笑,剧烈的疼痛却让笑容凝固在嘴角,张口要说什么,却突然哽咽住了,他呜咽道:“帮我看看我的舌头还在吗?”
“什么?”顾庚挑了一下眉。
那人彻底倒下,再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