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清江之上的士子落水,让吴道舒没来由的想起了“水太凉”,也许是那次与赵避论辩的关系。
说来也是幸运,虚时亭论辩之后,吴道舒便一头扎进了藏书阁,一待就是半个月,算是避过了风头。
如若不是书院有规定,任何人不得在藏书阁打扰他人,只怕他已被赵避追在屁股后面声讨了。
“云映!云映!”
吴道舒还在思索着,李鱼已经高声喊着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宋仲书、方衡二人。
三人过来正是要和吴道舒说说昨晚的事。
今日早晨已经得到消息,昨夜落水的士子已然溺亡了。
溺亡之人乃是自荥阳城赶赴溧阳青牛书院参加三月入学试的学子,王甫王子美。
“愚兄与王子美神交已久,一直缘悭一面,没想到再次听闻竟然是这般噩耗。”
“行简兄知道其人?”
“王子美在荥阳素有才名,纵使我等久居溧阳,亦是有所耳闻。
今次听闻王子美将要到书院入学,本还想结交一番,没想到……”
说到此处,宋仲书摇了摇头,言语之中已满是遗憾。
吴道舒却是皱了皱眉头:
“这位王兄还未立言?”
在吴道舒想来,既然王甫才名远播,理当早已立言入道,但是如果他已经立言入道,那落水淹死只怕是另有隐情。
“云映不知只有在四大书院才能立言入道?”
见吴道舒茫然摇头,宋仲书轻拍了一下额头,解释道:
“当然,我刚才所言也并非绝对,至圣与亚圣之时,四大书院尚未建立,然二圣依旧立言入道,当世若真有人惊才绝艳如至圣、亚圣者,未尝不能复刻。
只不过,在书院确实是更容易立言入道。”
“这是为何?”吴道舒追问道。
“打个比方,立言,犹如一悬在半空之中的高阁,在书院之外立言就好比跳了上去,虽然很难,但总有人天赋异禀,弹跳惊人,可以完成,至圣亚圣皆是如此。
而在书院之内,则是早已立好了登天之梯,我等只要按部就班踩着梯子爬上去就好了。”
“何谓登天之梯?”
“文运!”
“文运?”
“个人谓之曰命运,但是涉及到一宗门一国家之时,则谓之曰气运,对我儒家而言则称之曰文运!
儒家先贤,有大法力者,以非常手段‘捏合’天下文运,使之即便天下不得一统,文运亦不得分散。
后,其学生,于固定天下文运之处各建书院一所,这便是儒家四大书院的由来。”
“捏合天下文运!难以想象,那该是何等气魄!”
吴道舒也不由得心向往之。
“正因书院坐落于文运之上,士子于此读书学习,思绪清明,最是能反躬自省,对士子洞察己身最是有益,故而大大降低了立言入道的难度,故谓之曰登天之梯。”
“愚弟受教了。”
吴道舒朝着宋仲书拱手作揖,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儒家有一字之师的说法,宋仲书此番答疑解惑,可谓他的一言之师也。
宋仲书闪身避过,扶起吴道舒,知道他底子差,对这些基础知道的少,便又多说了些:
“气运之道玄之又玄,但又确有其事,让人不得不信。
世间有专研气运一道,民间称之为占卜、数术、易术、算卦,于国则称之为钦天监。”
“所以说,以后若是云映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甜言蜜语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赌咒发誓。”
李鱼对着吴道舒眨了眨眼,语气揶揄。
一时间,宋仲书也是指着李鱼哑然失笑:
“你啊你啊。有些扯远了,我们再说回文运。
文运者,同国运相牵,文脉者,与国脉相连。
我儒家学子自立言入道之始,便与一国运势密不可分,休戚与共。
若未出仕,多附于祖国国运,若已出仕,则附于所仕之国国运。
后续立功一境,更是需要主政一方才能有所进境。
也正是因为与国运牵扯太深,为天地所忌,我儒家修士的修为境界才会于寿元全无进益。
但是,却也正因国运,我儒家修士的破境速度才会冠绝诸脉。”
说到这里宋仲书苦笑一声,
“若真如道家那般,只个筑基境便蹉跎数十年、百年岁月,只怕我等到死也修不到立德之境。
但是,却也正因为寿元与常人无异,破境速度快,才能使我儒家士子,锐气不失,矢志不移。
我辈修行,是为天下人修行,是为了世无饥馑,是为了老有所依,是为了幼有所长,是为了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绝非佛道诸脉那般为一己之所成而修,只图性命之悠久。
只此一项,我儒家便超然佛道矣!”
说至此处,宋仲书已是一脸正色。
“此生为儒家士子,何其幸也!”
看着一脸肃穆,郑重其事的三人,吴道舒只觉得,这三个人是如此的中二,却又是如此的可爱。
“此生为儒家士子,何其幸也!”
吴道舒躬身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