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冯朵朵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怀孕的消息告诉父母。

晚饭时间，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

老冯照例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二锅头，二十多年了，依旧是那个牌子，只是瓶子的颜色从原来的绿瓶，变成了现在的蓝瓶。

老冯饭吃得很少，最近好像也瘦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冯朵朵离婚的事，影响了他的食欲。

饭吃得差不多了，冯朵朵神情严肃地说：“爸，妈，我想和你们商量个事。”

朵朵妈的神情也立刻跟着凝重起来，她似乎有预感要有大事发生。

“什么事？这么严肃。”朵朵妈问

冯朵朵咬了下嘴唇，道：“我怀孕了。”她说这话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因为她知道又要让父母难过了。

果然，朵朵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无心再吃：“我和你说，这孩子不能要。”

老冯抬抬手，制止了妻子后面的话，问女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冯朵朵声音不大，语气里却不再带着纠结。

“留下？”朵朵妈忍不住继续道，“你和王松都已经离婚了，你还打算给他生下孩子？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将来怎么办？”

冯朵朵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现在的社会，如果只是离异没有子女，再婚起来和那些未婚男女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是一场婚礼和一张证书的差别。但有一个孩子就不同了，会牵扯到家庭经济、人际关系等方方面面。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谁不想现实，谁不为自己的着想？

“孩子是为我生下的，不是为他生下的。人家都说，孩子是天上的天使，他们伏在云头挑选自己的妈妈。她既然选择来找我，我就要善待她，对她负责。”

冯朵朵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她领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走在路上的样子。小女孩梳着小辫子，她梳着大辫子。她们穿着同款的衣服，吃着同个品类不同口味的可爱多。她们是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来路人频频回头。

半天没有开口的老冯，终于说了话：“堕胎对身体不好。如果你决定要这个孩子，那咱们就要，你要是再婚不方便带着她，爸妈帮你养。”

冯朵朵的眼睛瞬间红了。

“诶……”朵朵妈叹了口气，“堕胎是比生孩子还危险，你要想要这孩子，那就依你爸说的。你这这王松，真是造孽……”

朵朵妈的话说了一半，被老冯撞了下胳膊，住了嘴。

冯朵朵起身收拾碗筷，鼻子阵阵发酸。她原本觉得说服父母需要花费一番口舌，却不曾想，竟然是如此容易。

自从确认自己怀孕，冯朵朵收起了三厘米以上的高跟鞋和花花绿绿的彩妆，开始吃叶酸，看育儿书籍，练习孕妇瑜伽。

她离婚后，五环内的那套房子又被租了出去，她搬回家与父母同住。

老冯和朵朵妈每日都帮闺女整理房间，不敢让儿女太过劳累。

最近老冯又瘦了些，早些年肩膀上的肌肉疙瘩已然消失不见，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他已进入花甲之年，六十岁出头的年纪了，不过相貌依旧是同龄人里最帅气的。

前两天，老冯在院子里擦他那辆黑色奥迪车。隔壁单元的刘阿姨见到他，主动攀谈起来。

“早啊，老冯，擦车呢？”同样是六十多岁的刘阿姨，老伴已然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她看老冯的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欣赏。

“是啊，您好，出去啊。”老冯虽然经常被女人盯着看，但脸上还是有些可爱的羞涩。

刘阿姨看着被老冯撒干净的车，啧啧赞道：“这车擦得真干净，您可真能干！”

老冯被称赞后，讪讪地笑着点头，不再多话。

这一幕被恰好过来帮忙的冯朵朵看到了。

她忙走上前打招呼：“刘阿姨，您出门啊。”

“是啊，朵朵。你快帮你爸擦车，别让你爸太累了。”刘阿姨贴心地嘱咐。

“好嘞。”冯朵朵拿着抹布边擦玻璃边道，“刘阿姨，您慢走啊。”

待刘阿姨走后，冯朵朵踱着小方步，走到老爸身边，压低声音说：“帅老头，我觉得这刘阿姨想说的可不是这车真干净。”

“那是什么？”老冯不解。

冯朵朵挤挤眼睛，坏坏一笑：“她想说的是这人可真帅。哈哈哈~~”

“坏丫头，还学会调侃你爸了。”老冯嘴上嗔怪着，眼里却是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话虽如是说，但当冯朵朵看到老冯笑时，眼角绽开的皱纹，却不得不承认，老爸真的老了。

星期六的清晨，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朵朵妈和一群阿姨们相约，一早就出门去踏青。

冯朵朵早起吃过早餐，对着电脑屏幕练瑜伽。

老冯则泡了壶茶水，坐在一旁沙发上，看女儿练习。

“怀了孕还做瑜伽，不会有危险吗？”老冯有些担心。

冯朵朵解释道：“没关系，这孕妇瑜伽的动作非常舒缓，而且您看，这屏幕上做示范的教练不也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听女儿这么说，老冯似乎稍微踏实了点。

冯朵朵做完一套动作，又对老冯道：“而且人家说了，做瑜伽可以让女人生产后身材不至于走形，而且据说也有助于生产。”

“你老爸老了，你说的这些，老爸越来越听不懂了。”老冯笑着道，消瘦的脸庞上又爬上了几道皱纹。

收拾好瑜伽垫，冯朵朵凑到老冯身边聊天：“老爸，我看书上说，宝宝在肚子里时，妈妈就要和她交流，要给宝宝起个胎名，你说叫什么好？”

“虎子。”老冯答，“你的孩子一定虎头虎脑的。”

“那要是个女孩呢？”冯朵朵希望自己能生女儿。

“虎妞。”

“老爸。”冯朵朵撒娇道，“您要不要认真点？虎妞多难听啊。帮我找个男孩女孩都能叫的名字。”

“还要起胎名啊，你小时候我都没起过。”老冯一边念叨一边凝眉思索。

须臾，他道：“要不叫笑笑吧？男孩女孩都行，一天到晚笑呵呵的，无忧无虑，多好。”

“这个好，就叫笑笑。”冯朵朵这回终于满意了。她也觉得，开心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她摸着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道：“笑笑啊，姥爷给你起的名字，喜欢不喜欢？”

小家伙听到这话果真动了一下，冯朵朵佯装生气道：“喜不喜欢都这个了，不喜欢忍着。”

老冯斜瞥了一眼女儿：“都当妈妈了，还这么孩子气。”

“爸，我想和你去旅游。”冯朵朵斜靠在老爸身上道，“我小时候，咱们说过，小时候你带我去绍兴，长大了我带你出国玩。”

“好。等你生完宝宝，咱们去。”

冯朵朵起身找出一份地图，展开铺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那咱们现在就规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