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掌笔太监在公主府宣读圣旨,册封苏长风为散骑常侍、驸马都尉兼锦衣卫经历。
常见的大离驸马一般只任两个虚职,后续凭能力擢升实权职位。
而苏长风遥领三职,显然青词讨得宣德帝欢心。
府内园苑,桃花盛开。
石桌上是简单的早膳,香薷饮和翠玉豆糕。
“本宫希望你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商仪吃了一小口糕点,动作很优雅。
“遇上困境,你会帮我吗?”
“不会。”
苏长风意料之中,本就是利益合作,况且他已经欠了临川天大人情。
“我要宰了锦衣卫那个叛徒,你帮我。”他眼睛不眨地盯着商仪。
最简单的计谋便能铲除司徒惠,但前提是临川襄助,否则孑身一人处理绝对会引起嫌疑。
商仪冷笑:“功劳没见一桩,你倒是成了本宫主人?”
苏长风凝视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低头默默吃糕点。
临川无疑是极美的,五官精致绝伦,脸蛋吹弹可破,眼眸挑起时自带威严气场,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偏偏性格难以琢磨。
“本宫是最后一次无条件帮你。”商仪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提醒道:
“叛徒是世间最丑陋的东西。”
“多谢殿下。”苏长风明白她的暗示,顺势表忠心,“誓死效忠殿下,绝无贰心!”
商仪点了点精致下巴,语调冷淡道:
“你是不是墙头草,以后才知道。”
“本宫给你安排两个侍女,方便你做事。”
“无需。”苏长风断然拒绝。
气氛瞬冷,寒意蔓延。
商仪凤眸划过危险的精光,一动不动盯住他。
“我不想觉得自己时刻处于监视中,这是最基本的尊严。”
苏长风声音略显低沉。
“你以为你是谁?”商仪眉眼毫无温度,纤指抚上他脸庞,继而捏住下巴,警告道:
“这是你第一次忤逆本宫,希望是最后一次。”
她松开手,语调森森:
“本宫没兴趣监视你,那两个人只效忠你。”
“噢…”苏长风低语,气场不足。
“记住那句话,能力不够,本宫丧偶!”临川足尖点地,裙袂飘扬迎风而起,转瞬就踏进阁楼。
突兀展现武艺,更像是一种示威,既敢追求超脱,临川的实力绝对深不见底。
“被保护也挺好,至少不担心暗杀斩首。”苏长风表情波澜不惊。
他肯定不甘心永远处在劣势,任何关系都讲究势均力敌,包括夫妻以及同盟合作。
只要疯狂积累金手指的奖励,他肯定有机会追上临川,甚至凌驾于她。
届时谈条件都会顺利很多。
关键在她面前能强硬起来!
现在性命是她救的,全新身份她给的,吃穿用度都是她的,朝堂职位她带来的,这种情况下怎么硬气?
前世竭力拒绝吃软饭的窘境,没想到一朝穿越依旧难以避免。
离开园苑,两个孪生姐妹站在竹林石径,体态娇小玲珑,身躯绷紧如一张弓弩,表情机械木讷。
典型的杀手风格。
“二位姓名。”苏长风走近前去。
“予鹿。”
“予竹。”
异口同声,嗓音嘶哑晦涩。
苏长风一脸困惑,根本分辨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公子,我是予鹿。”胸脯鼓胀的女子强调一遍。
“特征很明显。”苏长风颔首,鹿大竹小,一目了然。
……
婚后第六天,苏长风走马上任。
皇城以南,矗立连绵如迷宫般复杂的建筑群,檐廊悬挂森黑绣鹰的旗帜,这里便是锦衣卫衙门。
民间对锦衣卫畏之如虎,但朝野却不甚害怕这个日薄西山的情报机构。
盖因还有更恐怖的衙门——
制裁司!
成立之初,双方职权泾渭分明,锦衣卫对内,制裁司针对北凉和西楚。
可当今司长太宰轼,也就是递给他符箓的俊美太监,性格张扬不可一世!
在他的统治下,制裁司只手遮天,不属管辖的事务统统干涉。
权力这种东西,你退一尺,他进一丈。
锦衣卫被挤压得灰头土脸,早已没有当初风光。
驸马到任,衙门悉数相迎,该有的礼仪规格都不能少。
苏长风一身裁剪精美的麒麟服,尽管是气派尊贵的鲜红色,但在他身上看不出锋芒。
那种干净到极致的气质,仿佛与人世间格格不入,看一眼甚至都能洗涤浑浊的心绪。
“诸位有礼,各自忙吧。”
苏长风显露善意的微笑,在书吏的领路下,走进经历司衙署。
所谓经历,便是锦衣卫文职,负责文书交接、薪俸财务等等事宜。
这种毫无风险,又舒服自在的肥差,皇帝会给外人吗?
当然是女婿!
于他而言,最适合敛财。
锦衣卫流动的钱财皆来源抄家,几乎九成九属于赃款,极符合金手指性质。
半个时辰熟悉工作,苏长风在府库轻松顺走一千两银票。
他倒要看看会有什么奖励。
这个数额最合适,毕竟是第一次,闹大了拿临川的钱悄悄补上,反正吃软饭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锦衣卫工作也是朝九晚五,在日暮时分,苏长风闲庭信步离开经历司。
随后在附近酒楼找了个临窗位置,静静俯瞰着来来往往的飞鱼服。
终于,他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容貌姣好的负剑女子,与同僚背道而驰。
“十五万冤魂,明天就会找你索命。”苏长风眸光森寒。
……
经历司衙署,所有书吏都埋首于无数卷帙之间,房间只听见卷轴被展开的唰唰声。
上司能休息,他们这些小吏必须忙碌到深夜,否则公务堆积到明天,届时就得丢饭碗。
“少了一千两钱款。”书吏整理银票,对照账簿时察觉异样。
“应该是镇抚司那边贪墨了。”同僚臆测道。
“是么?”书吏半信半疑,锦衣卫镇抚司鲜少将手伸向经历司,最有可能接触财款的就是驸马。
唉,我在瞎想什么。
哪有人上任第一天就敛财,那何止胆大妄为,简直是目无王法!
何况。
干净清澈如驸马,钱财于他如肮脏牛粪,连碰都不想碰,更遑论贪污了。
若连驸马都有贪欲,那整个庙堂都是蛀虫硕鼠!
……
……
晚霞氤氲,繁忙喧闹的朱雀长街。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帷幔掀开,喊住沿街步行的女子。
“这位是司徒千户么?”
司徒惠扭头看去,就见到一张丰神俊逸的脸庞,正是近来沸沸扬扬的临川驸马。
“恭见驸马。”她很拘谨的施礼。
“在下初来乍到,以后在锦衣卫遇上棘手案件,还望司徒千户多多关照。”
苏长风语速轻缓,而后递上一包糕点,“春满楼的特色,尝尝。”
“多谢。”司徒惠小跑过去接住糕点。
同僚之间送点零食再正常不过,况且拒绝就是不给面子。
马车没有逗留,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金糖糕……”司徒惠打开尝了一口,软糯香甜,还是她最喜欢的蔗糖味道。
驸马果然名不虚传,举手投足间尽显难言的贵气,与生俱来的干净气质。
关键为人处事恭谦有礼,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傲气。
以他的身份在锦衣卫不说横行一方,至少也不惧刁难,何必去跟同僚熟络关系?
“我该回礼吧?”司徒惠攥住糕点,柳眉微微皱起。
她从小的生活环境一直讲究礼尚往来,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糕点,可如果她没有表示,会不会让驸马不满?
一贯的谨慎性格让她陷入纠结。
……
苏长风倚靠软榻闭目养神,当司徒惠接过糕点的瞬间,她就已经跟死神打招呼了。
阳谋往往很简单,却非常致命!
“鹿啊,你去兑换银票,尽量选择碎银子。”他将一千两赃款递给胸大侍女。
“哦。”予鹿面无表情,服从性很高,没过问就去办事了。
“我在城外等你。”苏长风颔首,吩咐予竹继续赶路。
此行不止是跟踪司徒惠,还要散财。
一个时辰后,娇小侍女双手各提三十斤重量的银子,步伐轻盈。
马车驶出帝都,七转八弯约莫十里路程,来到一座灯火黯淡的坊市,两侧只有简陋的木制雨棚,巷口堆满杂物垃圾。
腐烂的臭味弥漫天际,百姓以残疾人偏多,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般。
难以想象,这里居住着十万百姓。
老爷们心善,方圆十里见不得穷人,离帝都远点。
苏长风凝视了很久,低沉道:“丢钱。”
孪生姐妹僵硬的鹅蛋脸罕见有表情变化,轻微扯动嘴唇,似乎很难理解驸马的举措。
随即,二人默默往窗外抛碎银,寂静的贫民窟顿时骚动,纷纷跑出雨棚捡钱。
得了淋疮的姑娘、玩烂的妓女、生来畸残的娃娃,被抛弃的孤寡老人……
在捡到银子的刹那,麻木灰暗的脸上露出久违笑容。
他们感恩方式很简单,就是朝马车匍匐叩首,反复念叨着“恩人长命百岁”。
临近深夜麻袋见底,马车驶离这座见不得光的黑暗帝都。
平复好情绪,苏长风脑海里多出巨量的武学知识,细致到体魄穴位图,像是强行喂饭给他。
绝对新手福利!
不然无法解释区区一千两赃款,竟有三样秘籍!
降龙十八掌前三式:
亢龙有悔。
飞龙在天。
见龙在田。
完整的身法【凌波微步】!
以及……
完整的【辟邪剑谱】。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辟邪剑谱是速成剑法,以快制衡一切,仅需三天就能娴熟运用。
但修炼此功的前提是割鸡。
若单纯戒色,苏长风肯定会尝试,但割以永治,明显不可接受。
“鸡肋……”
“不对。”苏长风陡然眯起眼。
我之砒霜,他之蜜糖!
这本秘籍是巨大的交易筹码!
皇宫太监肯定趋之若鹜,或许就连制裁司太宰轼都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