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风禾云里雾里,唐糖花枝乱颤。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解释道:“这个患者吧,大多数时候很正常,发病的时候就以为自己是唐朝的杨贵妃,这倒没什么。”
她惋惜地看了风禾一眼:“怪就怪你长得太好看了。”
“我不认识她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风禾疑惑。
“是这样的,她吧,发病的时候总是把漂亮女孩儿当成梅妃江采萍,然后要去闹上一场,不过还好我研究出了对付这种情况的方法。”
唐糖讲得眉飞色舞,眼睛亮晶晶的。
“哦?”
“跟她说,圣上李隆基想见她了,还得把梅妃给处理了。”唐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瓶子来,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可折腾了。
“之前我哄她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陛下把梅妃打入冷宫了’,你知不知道,就这一句话,她给我挑了四个错。
“跟我说让我别骗她,唐朝没有当皇帝的面不叫陛下,还有明朝以后才有‘奉天承运,皇帝诏约’这个说法,后来又说冷宫不对,唐朝没有冷宫,还有梅妃就没被打入过冷宫。
“我也是去查了资料才知道,这梅妃还真的挺惨的,被杨贵妃给撵到洛阳的上阳宫里,安史之乱的时候狗皇帝没带她,自己裹着白绫跳井死了。哎,真惨。”www.panguxs.org 盘古小说网
她语速飞快,风禾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刚才那女子并不是贵妃。
唐朝,就是玄装法师的那个国度?那得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吧,这些都知道,这姑娘可真厉害。
“哄别人跟哄小孩儿似的,跟哄她,还得查历史资料。”唐糖有些不好有意思,“诶,你会不会嫌我话多?”
“不会啊,我觉得很有意思。”风禾十分真心地笑着点头,这个圆脸姑娘真的很不错。
唐糖闻言十分开心,虽然她们这里是轻症病区,但大部分患者跟她们之间都缺乏正常交流,来来去去最多的是三大金句。
“查房了”,“该吃药了”,“该吃饭了”。
病人有些时候回个“嗯”,有些时候回个“哦”,有些时候回个白眼。更多的时候白眼也懒得回,直接不理。
当然,也有发起病了拉着她的手,单方面从诗词歌赋输出到人生哲学的,这种不能算在正常交流范围内。
关键是,这女孩儿还很美,连套在病号服里都这么美。
唐糖看着风禾的眼睛,认真地道:“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真的吗?”风禾也很开心,这是雌性的天性。
即便是已经对自己的脸足够满意,在收到来自外界的夸赞时自然也是心情好的。
“真的,杨贵妃这次发起病来都特别严重呢。”
风禾:……
唐糖看到风禾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以为是她联想到了自己的病情:“没事,你的情况很不错,身体也很好,只要和其他人一样,只要好好治疗就行。”
“我的……病?”风禾注意到她话里的措辞,“和其他人一样?”
唐糖立刻解释:“呸呸呸,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情况比其他人好得多,只要和其他人一样认真接受治疗,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康复?”风禾重复道,“出院?”
康复她知道,可是这个出院是什么意思?
“哎呀,康复之后你就可以出院啦,你的家……朋友就可以来接你啦。”
说实话,追星妄想症,也就是名人崇拜综合征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甚至都可以不用住院。但话到嘴边,唐糖突然想起这女孩儿好像没有家人,马上给自己打了个补丁。
“我明白了,你是说,我生病了,等我康复之后乔贞贞就会来接我了。”风禾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终于把意思捋顺了。
唐糖:……
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有些怜悯地看向风禾,等你康复了,估计就不会天天念叨着乔贞贞来接你了。
不过这个话头她是不敢去接的,毕竟楼上还住着“刘天王的弟弟刘道华”,“李影帝的大伯李易山”,“亚里士多德的二舅舅你的事多”。
“总之,你得好好吃药,心情愉快,病才能好得快哦。”
说完,唐糖还比了一个“fighting”的手势:“你快回病房吧,马上发餐了,待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交代完毕,趁着护士长还没过来抓包,唐糖逃也似地跑开了。
风禾站在远处,又把她刚才的话捋了一遍。
她刚才说我有病。
然后这里的人都有病。
兔子精在册子里说要和其他人一样。
也就是说我确实可以有病。
然后等我病好了兔子精就会来接我。
哦,那没事了。
……
回到房间里,小八恢复成了刚来时的样子,依旧是背对着房门,盘着腿坐在床上,不再哭闹。
懒得跟她打招呼,风禾脚步轻快地爬上床坐好,盘算着待会儿还得问一下唐糖,哪里有笔墨纸砚可以用来誊抄的。
哦,不对,现在的人不用笔墨纸砚。
他们都拿一根长得像个小棍子一样的,可以自行出墨水的笔。
刚才自己不也是拿的那样的笔签字的吗?
差点又露馅了。
风禾立刻安慰自己,没事的,慢慢来,等兔子精一来,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至少自己能有个府邸住,其他的东西可以慢慢学,来日方长嘛。
不过,真所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要是放到一千年前,要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有求于耽于儿女私情还不学无术的兔子精,她是决计不信的。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按照往日的经验,只要少说话少做事,多观察模仿周围人的言语行为,就能尽快融入人类社会。
这难不倒她。
风禾对自己社交能力还是满意的,虽说不像那只小金鱼,在人族皇帝老儿面前混上个一官半职,但总归也是他儿子的座上宾。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风禾是只好学的妖精。
前朝的礼乐射御书数她样样在行,后世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也略懂一二,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蒙得,周围这些个人就蒙不得了么。
她回忆着刚才在走廊上所见之人的表情,时而眼神飘忽、嘴角含笑,时而横眉冷对、面若冰霜,时而怒目圆瞪、惊惧尽现。
风禾挨个儿练习了几次,觉得自己已经能同他们一般,随意切换自如了。
不过现下还有一个关键问题——
她到底是得的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