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抬头,看见卧室的挂钟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欧阳霓虹的一只胳膊还搭在我的胸前,显然是她一直在搂着我睡觉。
我不想惊扰她的甜睡,轻轻地挪开她的胳膊,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进了卫生间洗漱,但龙头的水声还是弄醒了她。
欧阳霓虹说:“今天啥也不干了,好好休息一天好吗?”
我说:“不行,你这里欠了这么多的租金,还有赵主任他们给我花的钱,我都得还上这人情啊!”
欧阳霓虹睡意未尽地说:“那也在乎今天一天啊!慢慢来吧。”
我说:“我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就得回到报社去看看,再说了,我的存折和被子褥子都还在报社里扔着呢。我得去看看情况,该拿回来的得拿回来啊!”
欧阳霓虹说:“我最近好像在街上的报摊买不到你们原来的《星报》了,不知道是啥原因,你去看看也好啊!我等你晚上回来吃晚饭吧。对了,你身上得带点钱才行,”说着,从床头拿起坤包,掏出了两百块钱给我,说,“就这点现金了,你先带在身上吧。还有,你带上我的bb机,好联系你呀。等会儿,我抽空去给你再买一部bb机。”
我说:“不用,如果有急事需要联系,我会打你bb机的。”
说话间,我已经穿好了衣服。
欧阳霓虹说半坐起身,说:“来,再亲一个!”
我抱住她亲了一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你如果觉得困,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她很听话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我点头笑笑答应了她。
出门,叫了一辆的士,十几分钟就赶到作协大楼了。
我没敢先去编辑部,而是走到一楼我们原先的发行部门口。
透过玻璃窗子,我看见,里边还是堆积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些报纸就堆在那里,但刘小军平时用的那辆自行车不见了。
我以为刘小军此时正去外面跑发行了呢。
我步行上了二楼,惴惴不安地敲响了编辑部的门。
无人应答。
我不死心,再敲门。
里边传来了问话声:“谁呀?”
我一下子就听出了郑义的声音。
门开了,睡眼惺忪的郑义吃惊地看着我愣了半天才说:“是你呀,达龙?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赶紧进来啊!”
进门,郑义立马就把门关上了,返身说:“真没想到是你啊!听说,你要一年后才能回来的呀?”
我没回答他,而是问他:“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别的人呢?都不上班吗?”
郑义按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你先坐,我慢慢给你说。”接着,就从热水器上接了一杯热水给我,说,“我知道你是受委屈了,可你知不知道,报社也跟你受了大委屈啊!”
我说:“报社?受什么委屈了?”
郑义说:“咱们的报纸已经被停刊整顿两个月了啊!你看,人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了。”
“停刊整顿?为什么?”
“这说起来呀,跟你的问题有很大关系。我话分两头跟你说吧。你那天晚上被抓,第二天就有派出所的人来问你的事情。我如实告诉他们,你是我们报社的记者,也说过去谈广告的事。”
“后来呢?”
“后来他们问,你是报社的正式记者吗?我如实告诉他们,说你是应聘来的。他们就说让我拿出跟你谈话的关于广告问题的证据。我说,没有证据,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聊的,没有证人。他们就走了。”
“后来呢?”
“后来,我觉得问题不对劲儿,就赶紧给伊总编和方亮副总编汇报,他们两位领导安排我抓紧跟你联系。但是,你的BB机始终是关机的,我没有你别的联系方式。第三天,报社特意开了证明信让我和方亮副总编去派出所问问情况。派出所告诉我们,达龙这个人既然是报社招聘的,并非国家在编记者,身份历来不明,但利用记者之名敲诈勒索的事实却是清楚的,已经被送往看守所了。我们问他们,是在哪个看守所?可否前去探视。他们说,在押人员在押期间不可以探视。”
“后来呢?”
“后来,方亮副总编说,我们的总编助理可以证明,他确实跟达龙谈起过要去谈广告的事,这起码说明有这回事,是否你们在办案中发生了什么误会?他们的所长说,不存在误会,他本人没有广告合同,也没有你们报社的介绍信,私下里收取了三万元,这说明就是他的个人行为,从证据上来看,他的敲诈勒索是成立的。你们报社也没办法否认的。再说了,他曾经写过的那篇什么繁荣娼盛的文章,对当地政府的形象造成了严重破坏,这个责任也是你们这种小报负不起的!”
我问:“那这跟报社停刊整顿有什么关系?”
郑义说:“情况太复杂了。上级新闻主管部门认为我们报社严重影响了地方政府的形象,加上曾经报道过的那个玻璃厂保安打人的事件,也影响了改革开放的大环境。所以,勒令我们停刊整顿,其实就是不打算让我们的报纸再办下去了。因为这事,伊总编也得罪了我们的投资方,目前还正在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呢。暂时呢,报社也只能给大家放假了,只能等着看下一步了。”
了解了这些情况,我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惹下了多大的祸端!
我不仅自身背了一身的债务,害得那么多的朋友在为我操心,而且还严重影响到了报社的生存根基,这笔账算起来,我不禁又吓了一跳!
郑义说:“你的抽斗里的东西,我替你保管起来了,除了一张存折,别的也没啥,就几本书。存折里有没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等你回来后给你。伊总编说了,你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也没办法给你结算,就等你回来再说。不是说一年吗?你怎么现在……?”
我说:“是我的朋友花钱把我买回来的。”
郑义说:“钱呢,花了也就花了,以后赚钱慢慢给朋友还,人出来了,那就是最好的结果。要不要现在去见见伊总编和方亮副总编?知道你出来了,他们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想了一下,说:“算了,我也挺对不起他们的,还是不见了,以后再说吧。”
郑义说:“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那就缓一缓吧,等你过一阵子想见他们的时候再来,说不定报社的问题也有可能解决了呢。你这刚从里边出来,起码得生活吧,我个人能力有限,先给你拿两百块钱去用吧。”
我说:“谢谢了,我这存折里还有点钱,够生活。”
借着报社的电话,我打给了沈小船。正好他在家。
听到我的声音,他显得异常兴奋,说:“是达龙呀,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星报》社。”
他说:“真的假的呀?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说:“怎么了?你觉得太快了?我可是度日如年啊!”
他说:“不是这个意思。出来了当然好呀!但我听说你要一年后才能出来的嘛。”
我说:“花钱买的自由,出来了。”
他马上说:“出来了就好,我都担心的不得了,我爸妈也都替你担心的呢!还有邓妍婷和潘明轩,听说你出事了,都知道你肯定是被冤枉的,大家都很担心的呢。这样吧,我马上联系他们,大家一块聚聚,也算是给你接风洗尘吧。”
我说:“先替我谢谢你爸妈,大家的聚会稍晚点行吗?”
他说:“我明天又要出车,正好今天有空,你就在报社等我的消息吧。”
挂了电话后,郑义说:“是沈小船呀?”
我说:“是的。”
郑义说:“沈小船是咱们省作协的会员,爱情诗很有名的,跟我们省作协的很多领导都很熟,跟我也很熟的呢。你出事后,他来过这里一次,大概是听到我们这里的人说的吧。”
我说:“有可能,不然的话,他不可能知道我出事了。”
很快,沈小船就来了电话,约好了晚上六点在满堂红酒家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