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将至,汴梁城东华门外已是人头攒动。无他,今科进士的名讳将从此地被传达到大宋的各个角落。陆重元此刻在吕氏的车辇里和吕承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神不时的向东华门处撇去。吕承简在一旁打趣道:“陆兄,前几日可不见你这般焦急。莫不是怕登不了那一甲进士,爹爹就不将月儿许配给你?”陆重元内心揶揄了这二世祖一顿。没好气的回道:“某可没世兄这般好命,今科就是中了那状元郎,见了世兄也得叫一声上官。”
吕承简听完沉默不语,观其模样也不似恼怒,不过倒是将服侍二人的青环吓得一身冷汗。作为吕家的下人,自是知晓自己家这位郎君的品性。纵观整个汴梁城,敢与郎君这般说笑的同辈绝不过五指之数,这位姑爷当真是,胆大啊。咱宋朝不是有句谚语吗“东华门外唱名方为好男儿”,姑爷能否得此殊荣青环不知道。不过姑爷穿上这一身进士服,真是威风啊。
在授定名次之前,殿试中未被黜落的贡生将于今天统一着进士服进宫面圣。他们最后的名次将由赵匡义亲自来揭晓,足见朝廷对其重视程度。守城官兵缓缓打开了城门,两位身着青紫色官袍的宦官交流了片刻,当中一人开口道:“诸位新科进士老爷们,咱家内侍省都知唐四,奉旨接引诸位进宫面圣。”
途径州桥时,陆重元扫了一眼李氏烧饼铺的位置,却再也难以找寻一丝一毫的痕迹。自朱雀门进入宣德门,崇政殿慢慢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诸生对皇宫充满了好奇之心,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那身着青紫色官袍的内侍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似乎,不断地提醒着这些新科进士们非礼勿视。
崇政殿内,赵匡义翻动着今科进士的名录。终于在一甲的目录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意味深长的看了吕蒙正一眼。巳时三刻,礼部官员呈上御制诏书,赵匡义示意首相李昉宣读诏书。李昉从内侍手中接过,立于百官之前缓缓打开了诏书,宣读了起来:“淳化三年四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生。一甲十人赐进士出身,二甲六十五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二百四十五人赐同进士出身。”
宣完诏,就是揭晓名次之时了。
赵匡义拿过那份早已提前熟悉过的名录,随意翻动了几下。从中抽出了一张开口道:“今科朕只宣读一甲十名,其余人等皆由礼部公示与诸生。众卿意下如何?”赵匡义此举让百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吕蒙正手持笏板,出列表态:“官家,臣以为此举不妥。若只唱名一甲进士,莫不使余下诸生心寒。”赵匡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吕卿以为如何?”
吕蒙正思虑片刻回道;“臣以为李相可为官家代劳余下两榜的唱名。”赵匡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有表态。李昉见情况不对立刻出班:“官家,老臣以为吕尚书所言有理。但不知老臣与吕尚书分宣二三甲进士可否?”
吕蒙正没有理会李昉的提议,看向赵匡义:“全凭官家定夺。”百官不知这三人唱的是哪一出,纷纷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弄出点啥动静被捎带上。吕蒙正作为前任宰辅,和李昉不对付尚能理解。可是官家对待此事的态度就让人不禁去推敲了,李昉年老,官家是否有再次启用吕蒙正为相的心思呢。
“那就依李卿所言,由两位爱卿代朕宣榜。”宣榜历来都是天子的专权,吕蒙正这后生某与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此举无疑是将某推上风口浪尖。官家责你我二人各宣一榜,某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是劳什子药。
赵匡义示意内侍将二三甲名录送至李吕二人处,吕蒙正得了目录大致扫了一眼,自家女婿并没有在这份三甲目录上。李昉则是没有打开那份名录,闭上双眼,静待赵匡义宣读一甲十名。
龙椅上,赵匡义看着那份一甲名录沉默了几息,当即开口宣布。
“一甲第一名,汝州孙何。”
传胪官将赵匡义的声音唱了出来。
“进士一甲第一名,汝州孙何。”
此声如雷霆贯耳,传到了殿外诸生的耳朵中。
陆重元对此早有预料,孙何在解试与省试中皆是第一,如今三试三次高中头名。
赵匡义接着又开始宣读名录上的信息。
“一甲第二名,洛阳周伯温。”
传胪官依旧是如天雷滚滚般,向殿外传递着赵匡义的唱名。
“进士一甲第二名,洛阳周伯温。”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陆重元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出现在前三甲的范畴里。直到传胪官报到一甲第八都不是自己时,陆重元手心的汗已经打湿了衣襟。今科一甲已经出现了八位进士了,这不同寻常的比例,让他心里很是没底。
传胪官又传来了一声唱名。
“进士一甲第九名,徽州高元。”
第九位一甲进士了,诸生也是一阵心悸。不待他们反应,传胪官传来了赵匡义今天的最后一句唱名。
“进士一甲第十名,开封陆重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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