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咏将众人请进客厅,朱泚陪着袁隗坐在上首,吴咏和朱垣坐在右边,左边坐着袁术和袁眉。
或许是因为袁隗的到来,吴咏的别院中再没来过其他人。接下来时间,完全是袁隗询问吴咏的一些情况,甚至还考校吴咏一些学问。
吴咏中规中矩地回答,令袁隗连连感叹:“真乃奇才也!”而对面的袁眉更是对吴咏频频注视,每次吴咏看过去时,她就慌忙躲开视线,等吴咏不再关注她那边,她便又开始偷看吴咏起来。
一番谈论下来,已到了日落时分,袁隗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临走前,还不忘嘱托吴咏:“以后若有空闲,尽管到安国亭侯府来。”吴咏应承下来,又将袁隗三人一直送出鬲候府大门口,等他们上了马车,这才返回别院中。
刚松口气,岑晟便笑眯眯走进来禀告说:“恭喜主君,洛阳扬名!”今日鬲候府的络绎不绝的客人,可真让他开了眼界,有爵位的权贵一个接一个到来,怪不得天下人用尽手段也要到洛阳来呢,在宛城哪有如此盛况。
吴咏对他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这一天到哪去了?我这个做主君的都快累死了。”岑晟笑道:“属下在统计礼物呢,主君可能不知道,今日客人送的礼物,都堆积如山了。”接着他又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说:“瞧我这记性,主君赶紧收拾一下,府里的家宴要开始了。”所谓的家宴,其实是五姓家族为吴咏准备的接风洗尘宴,之所以现在才举办,完全是因为他现在真的被选天子侍读,而且还出名了,趁家宴的机会,要介绍各家子弟与吴咏认识一番。
经过这几日的旁敲侧击,吴咏可是知道五姓家族留在洛阳的亲族都不少。
纵观中华几千年历史,要说哪个开国皇帝对功臣最好,那就非汉光武帝莫属了。
他虽然也像其他皇帝那样,对功臣严加防范,不过只是
“飞鸟尽,良弓藏”,并没有
“狡兔死,走狗烹”。光武帝对功臣们仅仅剥夺其实权,但又对他们厚加赏赐,封为侯爵,而且还准许他们生活在洛阳,导致朝廷重大仪式上都少不了这些功臣的身影。
于是这些功臣们便在洛阳建起豪华的府邸,将家眷亲族都接过来,长期定居。
一来可以相互照应,二来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凭借权势,给后辈谋条出路,混个一官半职。
比如主动献出河西之地的窦融,他自己不仅位居三公,而且窦氏一门中,自祖及孙,官府邸第相望京邑,奴婢以千数,于亲戚、功臣中莫与为比,当时有
“一公、两侯、三公主、四二千石,相与并时。”之说,可见其影响深远。
五姓家族也是这种情况,虽然近些年有些衰落,但各侯府中的子弟还是不少。
就是已经被去爵的卓家,在前泛乡侯府中还住着不少来洛阳谋生的卓氏子弟。
想到这里,吴咏嘟囔一声,
“家宴什么的最讨厌了!我是一点都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成昭将他拉起,开始帮他梳洗打扮起来。大约半小时后,吴咏独身一人来到举办家宴的大厅中,此时人声鼎沸,到处都是稚童嬉笑玩闹的场景。
本来他想将别院中的三人一起带来,却遭到他们的坚决反对,这才作罢。
“吴咏来了!”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喧闹的大厅顿时寂静下来。
朱垣快步越过人群,走到吴咏面前,拉着他手道:“你可算来了,长辈们已经等候多时,快随我进内室去见见他们。”吴咏还没开口,一旁便有人阴阳怪气道:“你可真大的面子,让这么多叔伯兄弟等你一人。”朱垣瞪了那人一眼,大声训斥说:“吴敖,你乱喊什么,吴咏今日可是接待不少人,一炷香前,才送走大鸿胪卿袁隗大人一行人。你没看到他为了这次家宴,还特意梳洗打扮一番吗?你再乱讲,小心我告诉你父亲去。”吴敖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吴正拉住,
“小心父亲再将你关进柴房去。”吴咏犹如泄气的皮球一样,怂搭着脑袋,不吭一声。
吴正见他如此听话,心里不禁暗笑,随后对吴咏拱手道:“舍弟尚小,吴家贤弟勿要跟他一般见识。”
“额……”吴咏有些哭笑不得,他自己才十二岁,那吴敖看起来比他还要大一些,何况自己也没与他计较的意思。
就在吴咏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内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五位中年男子,为首之人正是鬲候朱泚。
朱泚一眼便看到吴咏,当下便笑着招手说:“吴咏,你过来,我介绍几位伯父给你认识。”吴咏快步上前,向五人见礼道:“几位伯父勿怪,小子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家宴,担心失了礼数,因此梳洗打扮一番之后才过来,这才误了些时辰。”
“小事耳!勿要放在心上。”朱泚拍了拍吴咏不太宽广的肩膀,安慰道,接着又询问道:“刚才大厅发生了何事,我们在内室就听到争吵声。”这句话可把不远处的吴敖吓得够呛,他急忙脸色煞白地躲到兄长吴正身后。
吴咏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吴敖,笑着说道:“大家第一次见到侄儿,对我比较好奇,争着要跟侄儿说话呢。”
“哈哈,你倒是会替他们说话!”朱泚大笑几声,随后指着妇人给吴咏解释道:“这位是你李伯父,现在执掌固始候府。”
“见过伯父!”吴咏急忙上前见礼。李黄叹道:“果然仪表堂堂,我五姓家族有你这种出色后辈,当真是祖宗庇佑。”
“伯父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吴咏有些汗颜,他现在见到一个长辈就会被夸,搞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朱泚又给他介绍了另外三位中年男子。
“这位是你吴伯父,现在执掌平春候府。”
“这位是你任伯父,现在执掌北乡侯府。”
“这位是你朱叔父,现在执掌前泛乡侯府。”吴咏一一上前见礼,又是惹来一阵夸赞。
五姓家族除了被去爵的泛乡侯卓家,由卓太君的次子执掌侯府外,其他四家侯府都是自家人掌控。
五位长辈先是恭喜吴咏当上天子侍读,又问询了一下关于
“二篇半《尚书》佚文”详细过程,这才由朱泚宣布开宴。不大一会,见菜品上齐,朱泚笑着对吴咏说道:“你就留在大厅中用餐吧,估计跟我们几个长辈在一起,你也不自在。”
“喏!”吴咏恭敬回道,他自己也不想与几位长辈在一起吃饭。等朱泚五人进入内室,并关上房门,大厅中的众人才松口气。
这时朱垣走过来,拉着吴咏的手,笑着说道:“走,我给你介绍些亲近的兄弟认识认识。”于是吴咏便开始跟着朱垣在这偌大的客厅中,玩起了认人的游戏来。
其实吴咏对此是有些抗拒的,他能清晰感受到部分人对他的排斥。刚开始他还有些疑惑,直到朱垣介绍了小半人群后,他才明白其中的缘由。
原来这些排斥他的人都是各侯府的嫡系子弟,就如他刚进鬲候府,朱孜便开始排斥他一样,担心吴咏抢了他们在府中的关注度。
对此,吴咏也没将他们放在心上。愿意放下成见,与他相谈的人,吴咏也是笑脸相迎。
给他脸色看的人,吴咏对他们也是冷脸相待。虽然有朱垣和吴正在中间极力周旋,但那些侯府的嫡系子弟还是对吴咏不假辞色。
吴咏也不惯着他们,直接选择避开他们的冷嘲热讽,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大吃大喝起来。
于是大厅中便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个稚童大吃大喝,其他人聚在一起对他指指点点。
朱孜最先受不了,一声不吭,偷偷跑到后院去了。吴咏毕竟是后世的灵魂,后世见惯了网曝,对眼前这点小伎俩,浑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这时有婢女过来招呼吴咏,
“小郎君,太夫人喊你到后院去一趟。”
“这就来!”吴咏跟朱垣和吴正告罪一声,这段时间,也就他俩一直陪着他。
吴咏走后,有人不屑地说道:“什么奇才神童,我看就是一个运气好的乡野小子而已,看他刚才吃东西的模样,跟饿久的流民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丢咱们五姓家族的身份,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侯爵之后,岂能如此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是啊,有辱斯文,凭他也能当上天子侍读,老天真是不公啊!”有人立刻附和道,他们对于吴咏能当上天子侍读真是嫉妒得发狂,怎么也想不明白吴咏是如何当选的。
朱垣和吴正对视一眼,他们的眼力和见识比大厅中的众人要深远许多,别看吴咏简简单单就当上天子侍读,其中的复杂程度,估计就是五姓家族的执掌者也不一定能想清楚。
要知道当初刚听到吴咏被当天子看重选为侍读时,家主们也只是惊奇一下,随即就没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也不相信吴咏会真的当上天子侍读。
毕竟洛阳不知多少权贵经学世家都窥伺着这个位置,他们五姓家族连争抢的资格都没有。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吴咏在没有任何五姓家族势力帮助下,竟然真的通过太傅和三公的考核,最终被定为天子侍读,连三位帝师都对其另眼相看,这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因此才有了今日的接风洗尘宴,算是五姓家族对吴咏的一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