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城隍面色骤变,不等眼前书生开口,他猛然抓起桌案之上的惊堂木,猛然一拍。
刹那间,大殿之内,惊雷响彻。
一道霹雳当即从大殿天井处落下,将那来路不明的书生笼罩其中。
整座大殿,都在这股强大的霹雳震颤下,亮如白昼,摇摇欲坠。
下一刻,无数鬼差通判,手持大刀阔斧,涌入这城隍大殿,将此地团团围住。
但第一时间,这群鬼差们也觉得莫名其妙,这城隍庙如此的隐蔽,并不是那些设立在人间城池,受人香火的庙宇,而是以某种神通秘法开辟出来的小洞府。
来犯之人,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够躲过层层眼哨,来到城隍大殿,刺杀城隍?
大殿中央的雷光,渐渐消散,空气之中却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城隍脸色晦暗,猛然一挥袖,撤去所有的雷光。
很快所有人就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见大殿那一片焦黑之中,那个书生满脸笑意,安然无恙,就连半点焦黑都不曾看见。
他轻摇折扇,然后将手中折扇随手一丢,啪的一声脆响,那折扇坠地,碎裂成一具白骨。
书生刚要开口,结果那城隍丝毫不给他机会,宽大蟒袍袖袍内,指尖灵光萦绕,须臾间,书生头顶陡然幻化出两柄巨斧,巨斧交错落下。www.laoyaoxs.org 老幺小说网
所有得以在城隍庙之内任职鬼差的阴物鬼魅,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下一刻那书生就要人头落地,殒命当场,城隍爷甚至都没有让他们这些手下亲自上场,恰恰说明了这书生不简单。
啪嗒两声闷响,圆滚滚之物,在地上滚动。
不是一颗,而是两颗。
被砍断头颅的,不是那位行踪诡谲的书生,而是位于大殿最外围的两个精魅妖物。
一时之间,原本气势汹汹的阴差们,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后退。
大殿高处,那城隍脸色愈发难看,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抽出那藏匿在桌案之下的宝剑。
这把宝剑出自那个所谓的铸剑名家,攻玉宗,铸剑所用之物,更是不同凡响,乃是龙胜洲某只陨落在此地的真龙的尾骨,此剑铸成之后,杀力本就不凡,中五境巅峰的城隍,凭借此剑足以能够斩杀一位寻常十一境强者。
可惜未曾真正开锋,也未曾真正找寻到开锋之物。
怎料那书生咧嘴一笑,冲着满脸阴云密布的城隍爷,摇了摇头:「别试了,你那把真龙脊骨所铸造之剑,只能杀得是寻常的,哦,不对,最次一流的十一境,杀我是远远不够的,我劝你还就真别白费这个力气了。」
「阁下登门拜访,所为何事?」城隍爷的声音,好似山谷之中回荡的滚雷,足以惊颤那些个羸弱鬼物。
书生打了个哈哈,笑道:「反正不是来拜年的......」
城隍爷同样是阴森一笑,不是来拜年的,那就是来寻仇的?
下一瞬,一抹白虹剑光,飞掠而至,不偏不倚打在那书生身上,那书生压根没反应过来,整个身躯先是散发出一道金光,好似星夜之下,金箔铸造的金身神像熠熠生辉。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自那书生左肩处,不断扩大,蔓延至书生右侧胯骨处,最后便是那书生被当场一剑一分为二。
城隍不禁仰天大笑,只是随着他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一瞥,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笑容也凝固在了那一刻。
只见大殿之下,鬼差妖物,死伤一片,运气好些的,只是断手断脚,运气差的,已经被一剑劈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偏偏在这时候,那令城隍都要头皮发麻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他背后响起。
「都跟你说了没
什么用,你这城隍爷当的,还真不像样子,话都不让人说完,看看,死了这么多妖物,真是有违我文脉向善之教义。」
城隍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将使出法天象地之神通,身形暴涨的同时,回过身朝那书生,拔剑出鞘就是势大力沉的一剑。
那书生轻蔑一笑,城隍看不清动作,恍惚间只觉得光阴流水变得尤为缓慢,回过神之时,书生已经抬起了两指。
那一剑本该能劈碎一座山,可是在落入书生两指之间之时,只听一声脆响,变得好似绵弱无力。
这位高高在上的城隍爷,想要抽剑拉开身形,下一瞬只见那书生屈指一弹,被钳制住的宝剑被瞬间松开,可那城隍只觉得有一股无比强横的劲气,自那宝剑剑锋处,好似山洪一般不断壮大,最后重重敲击在他手臂的几大关节处。
宝剑脱手,同时伴随着这位城隍爷手臂骨骼,悉数碎裂,不断有碎裂的骨头自烂糊的手臂血肉中钻出。
他厉声惨叫,但还是强忍剧痛要化虹远遁。
砰然一声巨响,城隍爷的整颗脑袋,被人以手掌五指,牢牢勾住,最后一把按向那桌案。
桌案碎裂成齑粉,城隍的那颗脑袋,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不断有金色的裂缝蔓延。
与此同时,那座抬龙国边陲小城,城隍殿大殿内,高高端坐在大殿主位的城隍爷金身,竟然开始如瓷器一般碎裂。
这使得那城隍爷无比的惊恐,他拼死的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令他愈发惊恐的一幕,只见那书生的身形,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在他的法天象的面前,城隍就好似一直任人欺凌的野狗遇上了真正的巨龙。
他哭喊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的真的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上仙!」
书生脸色略有缓和,嘴角微微挑起。
骤然间,又摆出一副凶狠模样,砰的一声巨响,原本还以为出现了转机的城隍爷,那颗脑袋又被以更加重的力道压到地面之上。
整座城隍殿都被这股力道,震得摇摇欲坠。
如此一来,原本就遍布裂痕的城隍脑袋,此刻更是干脆没了半个脑袋,显得无比的狰狞。
那书生松开手,拉过一张椅子,用脚踩着那颗城隍的脑袋,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你算老几啊,敢对我赵壁的学生下手,还他娘的不要脸下死手?」
那城隍此刻已经是神魂震荡,身子抖若筛糠,但是强烈的求生意识还是让他瞬间反应过来,他求饶道:「神仙老爷,小的此前当真不知道那位一表人才的小公子,是您的徒弟......若是知道......给我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对他下手......求神仙老爷,饶我一命......」
书生自然就是失踪了许久的儒家书院君子赵壁,他听完这番话,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多了几分阴冷。
于是乎惨兮兮的城隍脑门上,又多了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焰,惨叫声响彻四周。
「本来,你身为城隍,将那些百姓当作阻挠蛟龙吞噬盘龙石的棋子,怎么都该被碎尸万段了,念在你实力不济,也算是在阻挠蛟龙屠城的棋盘上,出了些许力气,可以饶你不死......」
城隍喜极而泣。
书生顿了顿,说道:「但是活罪难逃。」
一道金光一晃而过,映照得那城隍爷的神情万分惊恐。
又是一声惨叫,一条手臂悄然坠地,碎成了满地金片。
城池之内,与城隍相呼应的金身,干脆就此轰然倒塌,吓得庙中本就不多的庙祝肝胆俱裂,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引得城隍爷大怒。
「上仙老爷若是想要我的命,就请尽快......不要再折磨我了......」城隍
爷捂着不断溢出金色血液的断臂伤口,面如金纸,苦苦哀求道。
「饶了你还不容易?可我偏偏不,我偏要在你身上下重注。」赵壁松开一条腿,让那城隍得以勉强站起身。
「上仙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在我身上下注,」,只剩下半颗脑袋的城隍,噤若寒蝉,他又小心翼翼问道,「上仙莫不是愿意给小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赵壁颇为怜悯地看着那个惨兮兮的城隍,随手抽出剑鞘之中的宝剑,猛然砸下。
城隍缓缓闭眼,平静地迎接自己的死期。
未曾想那一剑最终悬停在他的头顶三寸处,动也不动,赵壁嗤笑一声,转而以无剑锋的剑侧,敲了敲城隍的脑袋。
几片金片,悄然落地。
城隍早已是汗流背夹,跟这个神仙爷爷打交道,处处都是断头路。
「我们儒家讲道理,要以德服人的,但是也要分情况,跟你这种缺德的人讲道理,一来讲不通,二来我觉着还是这样的道理,你听得最顺耳,道理可不是廉价的东西。」书生收剑归鞘,站起身,缓缓踱步,一抬手,原本碎裂的桌案,瞬间恢复如初,就连那一同破碎的画卷也重新恢复如初。
「道理有的时候是这个,都是学问。」他拍了拍肚子,随后又看着四下狼藉,扬起拳头和手中之剑,「道理也可以是这个。」
画卷之中,书生杨露华,披星戴月,纵马赶路,有一件好似流星,一马当先,为他开路。
赵壁赞叹不已。
城隍欲哭无泪,心说且不管我听没听,你也没讲道理啊。
未曾想赵壁这会忽然神情尴尬道:「不好意思啊,为学生出气心切,忘了和你讲道理了,不过你大概也听懂了吧。」
城隍这会只觉得头皮发麻,只得点头如捣蒜。
「是不是觉得拿到了盘龙石,为这把剑开了锋,就可以斩杀那三头蛟龙高枕无忧了?」赵壁笑道。
被人说穿了心思,那城隍此刻是大气不敢出。
「殊不知,你和那蛟龙皆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不然,平白无故没了一座城池的百姓,没了那些香火愿力,那些山水神灵觉察不到?抬龙国钦天监会没有觉察?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等你们任意一方分出胜负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罢了,况且,那三头蛟龙背后,或许还有靠山,反正是比你这个蠢货城隍要安稳的多。」赵壁笑道。
城隍此刻汗流浃背,一阵后怕,连忙追问道:「此话当真?」
「我那学生,纵马去往抬龙国,无非是要将此事,从阴暗处抬到明亮处,对你只会是好处大于坏处,结果你这个蠢货,非要从中作梗,我真觉得你如今没了半个脑袋的样子,也挺好,反正原本脑袋里就是空的。」赵壁讥笑道。
城隍这会没了脾气,连忙追问道:「上仙,我该如何做才是?」
赵壁重新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那好办,我做你的靠山,你去和那蛟龙打一架。」
「这......」城隍面露难色。
「嗯?」赵壁蓦然睁眼。
「觉得我不配做你的靠山?」
「不不不!只是小的实力不济,原本金身完整,有那把宝剑傍身,都不是那三头蛟龙的对手,如今金身碎裂大半,更无半点胜算,我......」
由不得他不忌惮,万一这位凭空冒出的儒家老爷,也是想要坐山观虎斗,趁他们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
「哈!你这城隍,还真不爽利,不就是想要我给你点助力?这好办!」说罢,一道金色光晕,自赵壁眉心飘出,同时落在城隍和那柄宝剑之上。
原本碎裂的城隍金身,倏然间呈现出某个文
字,刹那之间竟然修复如初。
他狂喜不已,不仅如此,就连那把尚未开锋的宝剑之上,也多了个儒家文字,此刻剑气凛然,虽未曾真正开锋,但也不是昔日可比。
他当即纳头便拜。
赵壁闭目养神,挥挥手:「去吧。」
城隍点头作揖,看向那闭目养神的赵壁,眼神阴冷,杀心骤起。
下一刻,一剑劈向赵壁。
恍惚之中,城隍忽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拔剑前的那一刻,他顿时吓得全身发抖。
「就这一次,滚吧。」赵壁说道。
城隍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