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时间:2003年,高一,周五
天气:秋高气爽
地点:南苑小区附近
“他爹,我在家一切安好,不必担心,只是小孩总是在问:‘爹去哪了?’
大娃已经有些调皮了,每天都会出去玩,直到浑身是泥巴才回来。前阵子隔壁张婶家的栅栏被他不小心踩坏了,我给人家赔礼道歉了好久才平息。但自那以后,他懂事了许多。
二娃长得最像你,尤其是那眉宇间的神情,与你一模一样。二娃倒是比较安静,如果他愿意,我希望他将来能和你一样,可以多读一点书。
三娃也已经一岁半了,你离开的时候她才六个月大,连爬都还没学会,如今却已经可以喊爹娘了,可是走路依旧有些蹒跚。等你回来,她应该能跑了吧。
你走的时候,刚开春,天已经有些暖和了。后院的桃树正含苞待放,你总说我的笑容就像那雨后的花朵,总是那样的明艳。而你又何尝不是那棵桃树,每一刻都让我依偎着。
在那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忌不要逞能。
衣服还够穿吗?吃得饱吗?我每天都睡不着,脑中总挂念着你,更怕你在那会有危险。呸!我怎么能说这些。
我和娃们每天都在巷子里盼着你回来,希望那战争能够早点结束吧。
我听人说,北方的景色很美,山河壮丽,令人过目不忘。
那就替我去好好看看那边的大好河山吧。
如果景色美到让你觉得不可思议,请不要怀疑,那就是我爱你的样子。”
读完信,手不自觉地有些微微的颤抖,我默默地把它叠好,然后放入桌子上的铁盒子里。这个破旧的铁盒不算很大,表面已经生满了锈迹,却被擦拭得相当干净。盒中放满了信纸和勋章,显得那么的沉甸甸,因为这里面满满的都是回忆和眷恋。
此时,站在我身旁的一位老人已经两眼泛红,静静地端详着墙上的老式相框。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抱着他的妻儿,正咧着嘴对着镜头。这张黑白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照片中的那个男人很阳光,又透出了肉眼可见的帅气。
老人姓杨,刚至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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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头发却已花白,所幸样貌依旧精神,清秀的面容仍能看出年轻时的几分精致。此刻,我俩都一言不发,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来。看着老人沉浸的样子,一股心疼顿时油然而生。
哐!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前面的屋子传来,打破了傍晚的沉寂,也打断了老人的回忆。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近乎嘶吼的抱怨:“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连个碗都拿不住!”不用猜,怒气冲冲的那位便是我妈,而那个笨手笨脚的正是我爸。
“你该回去吃饭了,小范。”老人默默地转过身,然后对我说,夹杂着一点口音。
“好的,杨奶奶,那我改天再来。”
其实我家就在老人的前面一排,两个屋子中间夹着一个窄窄的巷子。这个小区紧挨着城市,四周几乎全是农田和河道,只有一家南苑宾馆。两千年初的城郊还是一副十足的农村模样,老式的青砖,只有一层楼,一排一排的。巷子有些陈旧,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字型,每一排大概住着十户人家。
老人在这边已经有好些个年头,长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具体多少年。而我,就是老人的邻居,也是她的租客。因为父母打工的缘故,所以租住在了这里,此时我刚上高一。
回到出租屋,迎面走来的便是老妈。这个中年妇女略有点发福,还有点矮,但徐娘半老,还是有些漂亮的。看到我回来,只见她瞬间从刚才的抱怨中换了一副面容,满脸堆笑:“儿子,赶紧去洗一下手,准备吃饭了!”
“哇,妈,今天的菜好丰盛啊!满满一桌,烤肉、红烧鱼、排骨汤,这些都是我最爱吃的。”还没等他们走过来,我就径直坐下,夹起一块烤肉塞入了口中。这时猪油立刻从嘴角流了出来,夹杂着五香八角的香味,刹那间便将我的味蕾打开。
“学校食堂哪有什么油水,你一个月才回来一趟,也要给你补一补呢。”
“哎哟,你可是妈妈的宝贝噢,她可舍不得你!”不用猜,说话的这位正是我姐,只见她从里屋走出来,带着一副幽怨的神情看着我。
“今天也让我解个馋。”
“你少说两句,哪平常没给你吃哒!”
“别提了,我天天在家吃的都是蔬菜,难得有条鱼。”
这时一向比较沉默的爸爸也坐了下来,倒了半杯白酒,于是大家便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吃了起来。
“妈,你知道隔壁杨奶奶家以前是干什么的?感觉像是外地人,口音还蛮重的,而且平常好像只有她祖孙俩。”我疑惑地问道。妈妈咽下口中的蔬菜,看了看我,然后打开了话匣。
原来杨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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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出生自上海,她的父亲曾经是江南制造总局的总工程师之一,家境非常优越,从小她便是在别墅里长大的。杨奶奶在家最小,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退休前曾是宝钢集团的高层,二哥则是南京军区的高官,家世相当显赫。年轻时候杨奶奶是个读书人,读过大学,而且在学生时代每个月的生活费就能有好几十块的大洋!
杨奶奶和她先生是大学同学,两人一见钟情,毕业后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下乡支教,便一起来到了我们这座小城。但五零年代初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代,老人的丈夫又应召前往了前线。那个时候,三个小孩都还小,虽然生活不至于拮据,但每天都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期盼着他能够早点回来,跟自己的子女团聚。但是整整两年过去了,老人始终没有等到自己的丈夫,等到的却是那个铁皮盒。
老人的整个世界突然都崩塌了,整日以泪洗面,甚至她想过随他而去,但眼望着三个小孩,她犹豫了,这一犹豫便是整整五十年。老人最后没有改嫁,也没有回上海,她屏着一口气,最终将三个小孩拉扯到大。幸好三个小孩都比较争气,也是遗传了两位老人的基因,已经成为了市里有头有脸的人。
而老人也相当有投资眼光,很早以前就将我们市最好的中学——盐城中学南门口的一排商铺买了下来,并且名下还有多套住宅,包括我们现在租住的房子。
晚饭过后,我准备去散步。路过巷子口时,一个小女孩正坐在老人身边,听她讲着故事,慢条斯理地,讲诉着那些曾经的故事。虽然这些故事早已被一遍一遍地重复,但她却没有丝毫厌倦的样子,脸上还不时露出宠溺的笑容。
而坐在她旁边的小女孩也就十岁上下,她俩是祖孙,却又不是,因为小孩是她在几年前抱养的,或许是为了能在自己的余生中多一点寄托吧。远远地望着这位老人,我心中依旧有无数的好奇,更有说不尽的感动和敬佩。
这个故事由于过去得太久,很多细节已经淡忘了,只能依靠模糊的记忆和父母的诉说去回忆。而现在,我也回到了盐城,甚至就在这个小区附近上班。曾经的巷子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高高耸起的高楼大厦。
这座小城市每天都在上演一段又一段的爱情故事,但至今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些遍野的农田,记得那些潺潺的小河,记得那去往盐都汽车站的田埂小道,更记得那位老人——杨奶奶,以及那个巷子里的爱情故事。
而此刻,她应该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吧,在那里她也肯定见到了她的先生,并且继续续写着属于她俩的爱情神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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