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也睡了?”
慕念安坐在窗台上,两只手臂抱着自己的膝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微微歪了歪脑袋,笑着问了一句。
“好不容易才把安娜部长哄睡着,她跟个小孩子似得,挺幼稚的。”
“安娜本来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你别看她管理着九号公馆这么大的家业,可她啊,一直都很依赖凤九。
凤九也把她保护的很好。你没发现,不管去哪儿,安娜都习惯性的依赖身边的某个人吗?
有凤九在的时候,她就会依赖凤九。现在,她又来依赖我和你了。”
阿一苦涩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沉默把一杯加了冰的伏特加递给慕念安,慕念安却摇摇头。
“我从来不喝冰的。”
阿一转身又重新给慕念安倒了一杯没有加冰的伏特加送来。
“我以后会记住的。”
慕念安笑,“我们以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我的喜好你用不着记住。”
阿一说的特别认真和严肃,“您是我们的女主人,您的一切喜好厌恶,我们必须要牢牢的记住。”
慕念安摇头,“你们是权总手中一把最锋利的匕首,你们不是权总的大管家。这些事情,不需要你们。明白吗?”
“少夫人,您不去睡吗?”阿一担心的看着慕念安,“您陪着叶董在休息厅也坐了十二个小时。安娜部长还在您腿上枕着睡了一会儿,您可是一直都没合眼。”
“睡不着。”慕念安小口小口抿着伏特加,口感……太烈了,辣嗓子。
阿一轻轻的问,“在想叶董的事儿?”
“还有权总的事儿。”
“嗨,权总能有什么事儿呀。”阿一摆摆手,“权总不需要您挂念,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什么时间该干什么。”
窗台很大,大的能躺下四五个成年男性,也丝毫不拥挤。窗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毯子,坐上去看舒服。
摸起来感觉手感特别好,软软的,可慕念安摸不出来是什么材料。
这间这间酒店风景最好的几个套房之一,从这里可以眺望拉斯维加斯最美最繁华的夜景。
慕念安默默的望了一会儿窗外的夜景,她拍了拍自己的身边。
阿一想了想,反正窗台大的很呢,比沙发还要宽敞。阿一也就没矫情,盘腿就坐了上去。
“权总永远都知道他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是这样儿,可现在……我好像有点不确定了。”
“少夫人,我没听明白。”
慕念安把脸颊靠在膝盖上,笑眯眯的弯了弯那双杏眼。
“我好像……有些太过于关注权总了。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权总的身上,可我自己的事情……
阿一,我现在觉得自己有些迷茫。权总的事情,凤九爷的事情,叶董的事情……他们的事情总是令我很疲惫。
我能力就这点儿,可我总想照顾好他们每一个人。可你说,他们三个人,都不是需要我照顾的人呀!”
阿一把慕念安放在窗台上的酒杯挪远了一点,他淡淡的说,“少夫人,去睡觉吧。在深夜的时候,人总是很容易感性。
等明天睡醒之后,就会觉得自己晚上感性时候说的话,特别矫情。我试过很多次,您得听我的。”
慕念安笑了笑,“阿一,我睡不着。脑袋里的事情太多了,一直嗡嗡嗡的让我脑袋很痛。”
阿一没说话,转身走了,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两瓶伏特加。
“少夫人,喝吧。
喝醉了就能睡着了。”
慕念安无语,“宿醉的感觉可不好受,我不喝。”
阿一摊了摊手,“少夫人,我们只是执行命令,不会陪人聊天。您这是为难我。”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事儿。你们跟着权总多久了?”
阿一抿了抿嘴唇,没回答。
“……这个也不能说呀?”
“您非要问的话,也不是不能说……”
“这么勉强就不要说了。”
“……少夫人,您这是心里搁着事儿睡不着觉,就来折腾我啊?”
“阿一,你知道权总的初恋女友么?”
“少夫人,这个……您不该来问我啊!您这让我怎么回答?我说多错多,说少错少。不说——”
“不说也是错。你是不是喊我一声少夫人,少夫人问你话,你一问三不知。合适吗?”
阿一眼睛一闭,“您问吧。”
慕念安咯咯咯的笑出声来,“那姑娘一定很漂亮吧?”
“嗯。”
“她站在权总身边,你觉得他们般配吗?”
阿一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没见过。我跟着权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
“哦,对。”慕念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了呢。你们是在少恭哥死后才跟着权总的。而在那之前,权总和白月光就已经分手了。”
阿一问:“白月光?”
“就是权总的初恋女友呀。我们都这么称呼她的。”慕念安看出阿一的为难,她也不想太刁难人家。
拿身份为难阿一,不厚道。
慕念安换了个话题,“那你知道丁副董事长当年,为什么不同意权总和白月光在一起么?
权总心尖儿上的白月光,一定差不了。我左思右想,我都猜不到丁副董事长到底没瞧上白月光哪一点。”
“出身。”
慕念安扬了扬眉头,“出身?天……谁会比我出身更不好啊。”
手指一点,慕念安指着自己的鼻尖儿,笑的特别夸张。
“我一个坐过牢的女人,现在都成了权家的少夫人。哪个姑娘的出身能比我差?”
“具体的我真不知道。权总是我们的主子,我们不可能去调查自己的主子。
可是少夫人,您坐过牢是给人陷害的。您没错儿。我觉得应该是因为这个,所以丁副董事长才同意您跟权总结婚的吧。”
“乱讲。我跟权总明明是先斩后奏,压根没过问丁副董事长的态度。丁副董事长同意不同意,我跟权总都领了结婚证。”
说到这儿,慕念安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如果当年权少霆和白月光,也不管不顾一次呢?
他们两个人……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
阿一犹豫了一下,“少夫人,我真的不会陪人聊天。不如我把我弟弟喊来?他嘴皮子挺利索的,应该能陪您好好聊一会儿。”
“可我就喜欢跟你聊天。”
“为什么啊?”
“因为你憨厚老实呗。”慕念安这句话,说的相当讽刺了。
阿一脸皮极厚,不但不害羞,反而笑的更憨傻了。
“少夫人,咱们明天就启程吧?我怕夜长梦多。”
慕念安漫不经心的笑着,语气轻柔,好似意有所指。
“怎么,有人要害我啊?”
“不是!我是说叶董!咱们不尽快启程的话,我担心一个不留神,又给叶董溜走!”
“呵……阿一,别真把我当傻子。”慕念安懒洋洋的勾起粉嫩的唇瓣,笑的讥讽料峭。
“叶灵璧跑到天涯海角,你们都能把给抓回来。夜长梦多的怕不是叶董,是我。”
慕念安两只手抱着膝盖,脑袋靠在膝盖上,一双杏眼,弯弯的笑着,可那笑意,未曾深达眼底。
“厅里的表现,太不专业了。我随便几句话,他们就放心的把叶灵璧这块大肥肉放走了,你觉得这合理吗?
哪怕安娜真的是叶灵璧的合法妻子,厅里也不会随便放一条大鱼溜走的。我让你去清账,就是想要确认我的猜测。
事实证明,我猜的挺准。我们清账的太爽快了,说明这点钱,对我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厅里又不是傻子,人家是开赌场的。开赌场的能是什么好人?厅里不想办法把叶灵璧吸干绝不会罢休。
可今天的情况是什么?我们轻而易举的就把叶灵璧给带回来了。厅里连个屁都没放。”
阿一垂了垂眼皮,只是道:“少夫人,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您。”
“我并不质疑这一点。”慕念安偏过头,不再去看阿一,而是望着拉斯维加斯的夜景。
这座不夜城,太繁华了,也太纸醉金迷了。
哪怕是深夜时分,这座不夜城也是灯火通明,竟然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喧闹。
这样的繁华和喧闹,只让慕念安觉得心慌。
在这片纸醉金迷之下,隐藏着最多最黑暗的罪恶。
而这罪恶,有一片,是为她准备的。
对此,她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
“权总提前跟厅里打了招呼吧?”慕念安淡淡的说,“只要我人一到,厅里就会把叶灵璧交给我。
我这次不是来带叶灵璧回家的——这次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带叶灵璧回家。
带叶灵璧回家,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让我离开京城,来到一个权总没有办法护我周全的地方。
京城是权总的天下,没有人能在京城对权总的家人不利。我若一直待在京城,害死少恭哥的凶手绝不会露头。
只有我离开了京城,离开了权总,那老毒蛇才有可能动手。老毒蛇若隐忍不动,蛰伏在暗处,权总很难揪出他。
而这次的拉斯维加斯之行,就是为了让老毒蛇对我下手。
我,就是这个诱饵。阿一,我猜的对吗?”
阿一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垂着脑袋。
“你的沉默已经回答了我。”慕念安笑着耸耸肩,“我想,我猜对了。我给权总当这个诱饵,我是心甘情愿的。”
“少夫人,您……”
“但就算是诱饵,就算是棋子,也有苦中作乐的权利吧?阿一,我想在拉斯维加斯多玩几天。我好不容易出国一趟,你要是不让我多玩几天,你就太畜生了。”
阿一苦笑连连,“少夫人,您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没人敢拦着您的。”
“是呀。反正老毒蛇对我下手的地方,又不是拉斯维加斯,而是伦敦。
那么我在拉斯维加斯多玩几天,不影响权总的计划呀。”
阿一猛地抬起头,敬畏的看着慕念安,嘴唇蠕动几下,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看来,我又猜对了,是不是呀?”
慕念安笑的天真又阴鸷。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模样,同时出现在一张脸蛋儿上,竟然一点不让人觉得违和。
慕念安笑的有多天真,她那双杏眼就有多阴冷。
冒着寒气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