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辉月的话不说一语点醒梦中人,但楚阳的情绪算是安稳下来,对此辉月觉得十分有成就感,她从楚阳的贴身荷包里偷了不少钱想去买点元族的话本看看,兴奋之余忘了自己在元族已经死掉的事情,直到将拐角一个老太太吓晕过去,辉月神才一脸惊恐地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
她在心中默默祷告了一会,把送离人塞进胸前的衣服里,捂着脸跑回院子里。
“阿楚!”
“姐姐!你偷拿了我的钱!”
楚阳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辉月,眼神可怜兮兮地望向琅先生。
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他说了辉月也不会改,这千万年来琅先生太清楚辉月的秉性,索性他把头转了过去,飘去后院的杏林采花去了。
“阿楚,姐姐只是借用,怎么能叫偷呢,你这样说很伤姐姐的心”,辉月装模作样地举着袖子擦眼泪。
楚阳自诩男子汉大丈夫,对女孩子都应该细心呵护,连白书陶那个疯丫头都没在他面前哭过,如今弄哭了一直对自己体贴入微的西施姐姐,他心里突然过意不去起来。
“是,是我言辞不当,姐姐你别生气,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你如今在雾都里已经销了户籍,要是走出去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也不好解释。”
辉月神眨眨眼,哪里还有什么眼泪,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恨不能下一秒就让楚阳把东西带回来,好让她看了三天四夜不停歇!
突然远处飘来杏花,天边有几只不怕冷的鸟雀叽叽喳喳地飞过去,楚阳的视线落在眼前的辉月身上,她的脸色被送离人吸食的苍白,靠琅先生每日渡的灵才能生活,而每一次渡灵都要经历洗经伐髓的痛苦。
楚阳的目光一柔再柔,他从汹涌的海变成平静的湖,带着点杏花的清苦味,又不争不抢地站在那里,轻声道:“姐姐,我一定会取回朱蛇果,让你不用再受洗经伐髓的痛苦。”
辉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搞得一愣,摘了身上那股子学来的快活味。一抬头对上楚阳真诚的双眼,那里面盛着真诚,怜惜和坚定,少年的目光比太阳光都要炙热,看得人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连忙转过头去。
“都说了不要叫姐姐,叫夜光夜光夜光,光光光光光光!!你比我大那么多还总是叫我姐姐!”
楚阳脸上难得露出悦色,他的唇色殷红,比寻常女子还要深上几分,鼻梁高挺,眼睛就像是夜里澄澈的明珠,里面的情感若是不加以隐藏,都会一一放在人眼前。
深情的脸和深邃的眼,辉月两腮飘红捂着心脏垂泪,为什么长不高呢!除了没有长高楚阳真是没有任何缺点!天理难容啊!苍天不公啊!
楚阳若是再长不高,辉月都不忍心让他去给自己找朱蛇果,虐待少年这个名声传出去是要让圣骑们耻笑的。
辉月捂着胸口,哀伤难掩,指着厨房的方向,“里面炖了药膳,吃完再去。”
楚阳的脸瞬间垮掉,那漆黑且苦的药膳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而这样的噩梦他每天都要做一遍,辉月美名其曰这是长身体的,可他喝了小半个月,除了脸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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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越苦,实在没看出自己长高了一星半点。
这时候辉月就会跳出来,苦口婆心地劝说什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有耐心要有毅力要努力成长为一个高大强壮人见人爱的男子汉!
楚阳一想到那个冲鼻的味道,人都要萎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一边往门外走,虽然走着不稳当,但是每一步都带着必逃的决心,“我发誓我回来就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定算数。”
辉月在后面跳着脚,“你胡说!你昨天还说这个药喝一口少活十年,不如做个女子!阿楚!!”
楚阳关上门,将辉月的声音隔绝在门里,长舒一口气,他养伤养的这将近小半个月,门外的风和水都快忘了是什么味道。
他立在原地,想要尝试将灵包裹在尚未愈合的创口处,然而灵一走到灵墟就散去了,还是没有办法聚灵,楚阳失落地想。
好久没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走在路上,花开,草嫩,细水流过门前的潺潺声和大门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一切都被放慢了速度。
楚阳一瘸一拐地往槐阳大街走,原本湛蓝的天空慢慢被乌云遮掩,并不长的路却好像走不到尽头,风逐渐变冷,四周的花草枝叶被刮得凌乱作响,抽打着墙壁和烈风。楚阳站在原地,他知道,今日有日想留他。
“哥哥。”
楚阳猛地转头,就见楚谙胸口空着一个血洞,浑身衣衫破烂地站在那里,鲜血将衣服染透,浸着泥土和灰尘,他瘦的皮包骨站在那里,眼睛空洞麻木只流泪在这里站着,“哥哥,我好想你。”
楚阳朝楚谙那里疯狂跑去,一切疼痛都被他抛诸脑后,他眼中一心一意只有楚谙的身影,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能如此真实地见到楚谙,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大脑的空白并不能遏止心中密密麻麻蚁噬般的疼痛,楚谙身上每一道血痕都像是刻在楚阳身上,让他感到强烈的窒息。
“小谙!”
楚阳飞扑过去,楚谙的身影一瞬间化作虚影,化作一点点的光,楚阳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伸着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
“小谙!”
一个黑影出现在楚阳的面前,黑色的灵鼓动他的衣角,天地仿佛被罩进一片玄色,这个男人的出现带走了一切色彩,他就站在那里,灰色的雾气逐渐在四周升腾起来,空气即将被抽干似的,楚阳慢慢地难以呼吸。
他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就在吉吉山的虚空里,他曾被拖进幻境,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梦,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把楚谙还给我!”
楚阳身上恍若高山压顶,无法动弹,他只能伸手死死地抓住男人的衣角,却被男人嫌恶地想要挣开,男人的灵毫不留情地钻进他的皮肉,生生将手上的皮肤撕开,楚阳双眼赤红地瞪着他。
男人终于失去耐心,反手一握,黑色的灵撕扯着楚阳的四肢,将他狠狠扔在地上,心脏处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剧痛难忍,仿佛一把利剑穿入皮肉,将人贯穿,冷风贯穿胸膛,身体的温度逐渐下降,楚阳嘴唇青紫,眼神凶狠,逐字逐句道:“把,楚,谙,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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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乌嗤笑一声,他手中出现一柄黑色的长剑,剑刃贴在楚阳的脸上,寒铁的冷气往肉里钻,“你不如他,这么弱的对手尚且不如一个小小的玩物,如今看来他没把你放在心上倒是有迹可循,也多余本座来跑这一趟。”
玄乌身后升起一团黑色的雾气,透过中间那个洞,楚阳看见一颗漆黑的树和火红的树冠,他突然想到在虚空里包子西施说过的话,他质问道:“夜光也是你们害的!”
玄乌不予理会,只在踏入那扇门的时候说道:“好好跟神木学习,你太弱小了,连他的玩物都不配做,成长为他需要的对手,楚阳,你确实是最弱的树种,神木老糊涂了,竟然会选择你。”
“你说的他到底是谁!”楚阳问道。
雾气消散,玄乌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小巷中,空灵而悠远,“你不会想要见到他的,楚阳。”
幻境散去,周围的一切恢复原样,一群人正围着楚阳,楚阳扶着旁边的木头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句:“就是他,包子西施死之前就是在跟他说话,然后就进了店里再也没出来,一定就是他杀死了包子西施!”
“不,不是我”,楚阳还没来得及解释,铺天盖地的菜叶子和臭鸡蛋就朝着身上砸来。
“我还想着找媒人说媒,没成想这人竟坏到了心眼里!”
“就是,打死他,别让他再害人!”
“看着不高,原想着是个老实的,竟然还杀人,太恐怖了!”
人声中拔高的声音出来,“听我爷爷的爷爷说,那时候楚阳就长这样,现在还长这样,说不定是个魂族的妖物!专门吃人肉喝人血的!”
又有人附和,“可不是,我好几次看见他从那处拿荒的院子里走出来,那里可是闹鬼,经常有人在那里听见人哭,保不准就是这人在里面杀人!”
不,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楚阳挡着身上砸过来的东西,恶心的气味让他忍不住呕吐。
“那为什么白书明约不要你!”
一声闷雷炸响,四周安静下来。
每个人的视线都像是开刃的尖刀,剜入楚阳的皮肉里。他手上滴着血,是方才在幻境中受的伤,袖子已经遮掩不住,顺着布料渗出来,滴在地上。
众人见状连连后退,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瘟神,靠近就会变得不幸。
有一个男人站出来,壮着胆子问道:“那你说,白书明约为什么不要你!”
楚阳伫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众人见他垂眼的模样,更加肆无忌惮,那男人仿佛有了什么底气似的,“我倒是听说,是因为你把一个魂族在吉吉山扒皮抽筋,掏了他的心脏!”
众人尖叫着,有的人像是亲眼看见了那瘆人血腥的场面,已经弯腰开始呕吐起来。
他们咒骂着,更多的东西向着楚阳砸过来,楚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低着头一声不吭,眼睛在无人可见的地方逐渐染上血色,冷漠瞬间占领了他的全部。
他没有辩解,因为那个男人所说的,都是真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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