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街是清河县的富人区,街道是东西走向,南北两侧均是朱门大户。这街上整整齐齐铺着水磨青砖铺就的街面,路的两侧遍植垂柳。
羊小九挑着货郎担子,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在长宁街上,边走边吆喝:“桂花皂~洗手留香的桂花皂~”
听到这叫卖声,街上好几户人家沉重的朱门吱呀打开,从门里探出一个个脑袋,或是丫鬟或是小厮。
“又有桂花皂了?”
“等了十几日,终于又有新货了!”
那些丫鬟和小厮似是一早就等在门口,专门等着卖桂花皂的货郎上门。是以一听到有人叫卖桂花皂,便纷纷打开门围了上来。
“我家大娘子让我天天在这门口等着,说是一有新的桂花皂就买十块。我银子都备下了,先卖给我。”
“凭什么先卖你家?我家太太也等了十几日了。这桂花皂不仅洗手留香,用来沐浴洗面也是极好。我们府里的太太小姐们都抢着要,货郎,先给我来十块!”
众人一番争抢,小九担子里的五十块桂花皂瞬间一扫而光。那些没有买到的,回府禀告之后,还预付了货款,让小九下次有了新的桂花皂,就先卖给他们。
一后晌,五十块桂花皂就卖出去二百五十两银子,还预收了二百五十两的货款。一共是五百两。
小九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幸好在他来之前,苏娘子就已经吩咐了,让他得了银子便去找城里的银号,将银子兑换成银票,便不怕丢失。
小九急匆匆去换了银票,便想趁着天还没黑,赶紧送去张家村给苏娘子,顺便向她报告这个喜讯。没想到刚出银号,便被人跟上了。
此人就是曾经在苏怜那里那货却私吞了货款的货郎之一,人称王赖巴的。这王赖巴脸上长了一个大癞疤,红红的遮住了小半张脸,因而有次得名。他是城里有名的货郎,自诩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有,因此成为不少大户人家的常客。
王赖巴见小九从银号出来,一手摁在胸口处,满面春风得意。便上前问:“哟,这不是小九吗,多日不见,发财了?竟上银号来了!”
小九白了他一眼。此人不但吞了苏娘子的货,还坐地起价,一块桂花皂卖十两银子。苏娘子不恨吞货的,最恨这种坐地起价的,说是扰乱了她的价格体系,将来不好做生意了。
小九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王赖巴在做货郎之前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后来娶了一个比他还厉害的媳妇,才成了货郎搞些正经营生,可他还经常把泼皮手段带到生意里来,丝毫不讲信义。
王赖巴见小九竟然敢抢白他,一把揪住小九的衣襟道:“怎么着?几日不见,你小子出息了是吧?”
王赖巴这一揪,摸到小九衣服里似乎藏着银票,便顺手伸进他衣襟,将银票带出来。
这一看不要紧,王赖巴自己都吓了一跳,手里竟然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叠得整整齐齐。
王赖巴觉得事情不对,便将小九揪到一条冷僻的巷子里,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一脚踏在他胸口上。
“说!这么多银子,你是上哪儿弄来的!”
小九咬牙不答。
疾风骤雨似的拳头落了下来,小九哪里是这泼皮的对手,牙被打掉了两颗,眼睛挨了好几拳,眼皮子撑不开了。
小九毕竟年纪小,想着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要养活,不能把命扔在这儿,便说出是苏娘子将桂花皂的生意都给了他。
“什么?那娘儿们把生意都给了你?!”王赖巴之前去张家村找桂花皂,他原也没有真的把这东西太当回事,没想到回到城里时,城里每一户大户人家都在求桂花皂,他便顺手以十两一块的价格卖出去两块。得了银子,他又见钱眼开,没有按照约定回张家村还货款。
小九哭哭啼啼地说:“你们、你们都不讲信义!个个都欺负苏娘子老实,吞了她的货,她如何信得你们?本来谁都可以做这生意,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不好好做人!”
王赖巴一个大嘴巴子糊上去,啐道:“还敢废话!她不信我,但却信你!以后,你只管去那娘儿们那里进货,得了货,咱们俩分着卖。如若不然,我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这五百两银子,爷先替你收着了!”
说完,王赖巴又嚣张地拍了拍小九的脸,把银票揣进怀里,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九见自己办砸了事,又坐在地上大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张家村走去。
***
张见山今日回来得晚,苏怜摆饭便也摆得晚些。
刚摆好饭,便听得外面有人在叫“苏娘子”。
苏怜赶出来,见竟然是小九。他鼻青脸肿的,还在不停地抹眼泪。
张见山闻声也跟了出来,见小九这副样子,便赶紧请他进来。
苏怜问小九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在来的路上摔了。小九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我有负于苏娘子!今日……今日卖货的银子,都叫贼人抢跑了!”小九边说边哭。
苏怜一听,噗嗤笑了:“若是这事,何至于如此难过?”
张见山将小九搀扶起来,沉声道:“银子存在银号,只有银票是取不出钱来的。须由本人带着印信和银票去银号,柜上对了印信才能取出来。”
小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苏娘子让他把钱存进银号里,原来银子进了银号,就不怕被贼抢了。
苏怜问:“小九,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小九知道苏娘子的钱安全无虞,心放下了一大半,将王赖巴抢银票还威胁要他私下分货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怜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小九道:“既然银子丝毫无损,我就放心了。这事权且这么算了吧,我再替娘子跑一趟银号,让柜上的人作废了原先那张,再补一张新的出来。”
苏怜一拍桌子道:“这怎么能行呢?那小九你岂不是白白挨打?敢欺负我的人,我要去官府告那个臭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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