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宫的生活正如青泽所说的那样,清净又单一。但这正是还处在修养阶段的江蓠所需要的环境。
二师兄东阳正如青泽所言,仿佛生活里只有练功这件事情可做。师父隔三差五地便会寻几本高深难解的道法给东阳,让他自己琢磨领悟,有时候也会让东阳当着大家的面打几套拳,耍两下剑法,然后再指点一二。这就是东阳早晚课的全部内容了。
但是与他比起来,江蓠觉得她和大师兄简直就在划水,因为他们的功课是:打坐。
师父说,术为气所化,气为修行之根本。凝神运气,是修行的基础也是修行的尽头。“你们一个体内什么都没有,一个体内乱七八糟已经有了一大堆,刚好。就在那团蒲上一块儿打坐吧。”
“师兄,如何打坐?”江蓠悄悄地把自己的团蒲往青泽那里靠了靠,低声耳语道。
“像这样,”青泽像绑螃蟹钳一样把江蓠的腿盘起来,然后摆好她的脊背和手势,“闭上眼,屏气归神,调动你身体里的气息,感受它,最好能将它和你的神识融为一起......”
江蓠很痛苦,她努力了好几次也只能做到“闭上眼”这一步,至于“体内的气息”她倒是能找到一些,但那些都是一丝丝一缕缕的,像傍晚的炊烟,一靠近就散了,更不要说“调动”了。
青泽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很好意地用手掌抵着她后背,想要用自己的内力帮她一把,可运力之后竟然发现自己犹如进入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自己的仙气竟然碰不到任何东西。
青泽一边感慨一边同情,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睚呲将军要把她送来学艺了。
“师妹,我建议你还是先选一个灵力旺盛之地打坐。吸收周围的灵力,再把它转换为自己的仙气。”大师兄非常认真地提点江蓠。
另一个也听得十分认真,只见她认真地思考了一瞬,然后很认真地再将自己的团蒲往更靠近青泽的方向拖过来。
“多谢大师兄。”江蓠靠着师兄,再次很认真地重新打坐起来。
青泽全程瞪大着眼睛看完师妹的一通操作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那个要被“吸收灵力”的地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默默地将自己的灵力缓缓往旁边输送,一边暗暗下决定今晚一定要再多吃两碗饭。
站在中庭的南极子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徒弟,对正在一旁练剑的东阳说:“手足之情,才是你们三人在这里学艺的最大收获。”
东阳停下手上的剑,也跟着师父的目光看向师兄和新来的小师妹,这时候的他,掂量着手上的兵器,并不理解师父说的话。
过了两天,南极子竟然直接宣布江蓠可以不用来东宫院上早课了。爱睡懒觉的青泽顿时一脸羡慕,直到师父接着说要让江蓠在羲和出南天门之前自己到后山上找一块打坐之处的时候,青泽一颗羡慕的心才幸灾乐祸地放下。
“羲和是谁?她什么时候出南天门?”江蓠一脸懵。
“羲和是太阳神,她每日卯时一到就会驾着马车驶出南天门,这时候天上的太阳就升起来了。”青泽很积极地为她解释,“也就是说,你卯时之前须得抵达后山了。”
“为什么要这么早?”
“因为日初出天始明,万物苏醒之际正是最纯正的灵气升腾之时。这时候吸收的灵气质量最高,能达到事半功倍之效力。”青泽一副“你就认命吧”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一定要在鸡叫之前就起床嘛,江蓠心碎欲哭,第一次向师兄撒娇:“师兄,我想你陪我一起。”
然而青泽也是第一次坚定地拒绝了小师妹:“修行路漫漫,须得靠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才可以。”
习惯板着脸的东阳也被这两个人逗笑了,在东阳笑过后不到五个时辰,可怜巴巴的小狐狸裹着大大的外衣,和湿答答的晨露,摸黑上山了。
借着月光穿过紫竹林,往太清岩上的小坡在露水深重的凌晨须得手脚并用才能爬得上去。
一个不留神,江蓠在潮湿的石块上打滑了手,脸颊重重地砸在地上,险些磕断一颗门牙,穿的外衣好像海绵一般此时早已吸满了水汽,变得厚重笨拙,满身脏兮兮的江蓠生气地将它一把甩开扔在地上,用手背揉着摔得生疼的左脸,只穿着一条嫩芽缠绣芍药长裙配一件轻薄的鹅黄对襟小袄,眼泪吧嗒吧嗒地继续往前。
这套衣衫,还是拜师那日睚呲送来的。当聊完八卦的两个人回到西宫院时,东阳早已捧着一叠衣服在江蓠的房门前等候多时了。
“这是将军托我交给你的。”他说。
一旁的青泽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胆子吃睚呲的八卦。
江蓠接过衣服摸了摸,料子柔软颜色明丽,之前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直到今天才拿出来。
“睚呲那天说,他一直在后山上。是让我去找他吗?”江蓠一边郁闷地走着一边跟自己说话尽量分散疼痛的注意力,“也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我是先去草屋那里看看呢,还是直接到太清泉去?”
江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要去找这个也才认识不久的睚呲,只是摸着黑,忍着疼,终究还是先拐到了草屋前面。
屋里一片漆黑。
算了,那就走吧。天边已经可以朦朦胧胧看见日出的迹象了,江蓠不得不加快脚步。温泉的热气伴着些许硫磺的味道慢慢地蒸腾着,把周围的灌木丛林都笼在浓雾中,这片浓雾里,一只豹子模样的动物若影若现。
“你是谁?”江蓠吓了一跳,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那黑影一愣,它好像并没想到会吓着对方,故意轻轻地叫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敌意,然后一边观察对方的神情一边缓缓地从雾里从出来。
羲和终于驶过南天门,晨光照在那只豹子身上,它的皮毛漆黑到发亮。江蓠警戒地打量着它,直到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莫名的亲切才稍稍感取代了恐惧。
“原来是一只小豹子啊。”江蓠大着胆子走上去拍了拍它的头,“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如果可以石化,睚呲这时候真想让自己瞬间变成石头。
他前两天特地同南极子交代江蓠怕是还不能自行运化仙气,要让她再来太清池滋养一段时间,今天又特地变成普通豹子模样就是想在一旁悄悄观察她的状况,谁知一不小心被发现了——
还一不小心被,摸,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