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虎娃思考是个难题。
他并不蠢笨。照孟弢来看，虎娃挺“慵懒”。除了那次因为他对剑的执着，而疯疯癫癫以外。平时是很难让他思考的。
“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这个壮硕的“婴儿”，习惯随心而行。不太爱想心意外的问题。
这不妨碍他勤劳的担柴挑水，打扫观内。有了虎娃，大家都轻省很多。
现在孟弢要他细细回思修习以来的经历。显然违背了虎娃本性。
一次又一次，他在后殿定坐中睡了过去。孟弢，捂头，难道他就拿虎娃没办法？
睡？做梦吗？这可是孟弢最擅长的神通呀。虎娃你不愿意去回思经历，师兄送你回去。
孟弢沉思良久，有了办法。施神通，骗师弟，他很熟练。
孟弢，摇醒虎娃。言，师弟呀，你看你，又睡了。有细细回想过往经历吗？
虎娃傻笑，老实摇头。
孟弢，言，师兄我最近习得一门秘法，可指引你于梦中回到习练“炼精化气”之前。你可于梦中再次经历过往。你可愿意尝试？
虎娃大喜，连连点头，欲开口。
孟弢阻住，不可让虎娃问什么细节。不然自己不好作答，会动摇师弟的信念。
孟弢，于虎娃面前端坐。凝聚心念，投射了意念。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幻境中“孟弢”作杨贵妃打扮，递给虎娃一杯酒。心念暗示他去梦回当初。
然后虎娃就又睡着了。
孟弢捂脸，要让师弟相信，他舍下脸面，以他们熟悉的剧目为灵引。希望有成效吧。
还幼小的虎娃随师兄每日爬山、挑水。他越来越健壮。
他跟着师兄虎啸、鹰击，身体越来越强健，快捷。
一日，仿佛是冲开了一道枷锁。虎娃当日无所觉，只是觉得很畅快，渐渐有发泄不尽的精力。
这也带给他冲动的欲望。虎娃不知男女之事。只是不自觉的要与猴群“玩耍”，要去山下找大石头，把它们抱上山。
虎娃于梦中终于察觉了，猴王的愤怒和小猴子们的恐惧。这个“直立猿”，好恐怖。幸好他只喜欢吃果子。不然……瑟瑟发抖中。
虎娃又一次推开殿门，他的剑出鞘、欢呼。已经能心念感万物纷呈的虎娃，了解了。
那段时日，他的专注已经把自己心神寄托于剑中。虎娃与剑，确实是一体的。
虎娃与剑，夜夜不离。于梦中与“娘子”相会。他迷惑了。
梦中真是娘子吗？
随着这个疑问一出现。“娘子”变了。变成了那两位妇人。虎娃惊愕。
感觉自己耳朵要有问题。
果然，大张氏满面怒气，开始拉扯虎娃的耳朵。喝骂他的无情薄幸。
虎娃正欲辩解。就见大张氏躺在血中，身旁是个小小的婴孩。
乡司与青袍官员，甚至那两名水贼，在一旁放肆大笑。
虎娃怒意勃发，欲拔剑斩之。
却发现剑不在手中。我的剑呢？大张氏冷笑，负心薄幸，我已经不属于你。
虎娃冷汗涔涔。欲要醒来，不能。
眼前一花，师兄出现，依然杨贵妃打扮，依然送来酒杯。
循环开始了。
幻境引导梦境，梦境演化为魔境。而魔境，不自己解悟，是脱离不了的。
孟弢这招，对虎娃也真是太狠了。
虎娃不知道经历了几次轮回，他只知道要找到他的剑。
我的剑，我的剑，我的剑。剑！
又一次孟弢出现，虎娃大呼一声“剑”，斩去，醒来。
睁开眼，看孟弢依然定坐于自己面前。阳光西斜，透过窄窄的门户，照在师兄脚边。
师兄的面容，与老君一样，阴暗中很慈和。
只听孟弢开口颂念:
“庄生梦蝶，蝶非蝶。斩道见我，我是我。”
虎娃点头，很是赞许。他就是这么想的。还是师兄厉害，一眼看穿了他的领悟。
孟弢背心冷汗直冒，心中呐喊。师弟，你可真吓人！差点斩灭为兄心念。
至于心念被灭是什么后果？孟弢不知道，感觉不会太妙。
苏轼与悟空这才溜了进来。
孟弢早有吩咐。在虎娃睡梦定坐时，他们不可进殿打扰。
虎娃抱过悟空，拉着苏轼，玩耍去了。留孟弢继续安抚自己心神。
孟弢咬牙，师弟呀。这才刚开始呢！明日就跟着为兄画“紫霄神雷符”！
众生观，这样细腻的“活计”，看来不适合虎娃。那么就用交感万物来淬炼他的心神。
最好的办法就是画符。不然让虎娃习法，他去发呆睡觉，也是很有可能的。
孟弢、柴娃都经历过魔境与风邪的考验。虎娃如今体验了魔境，没有沉沦。
他不入众生观，风邪的考验，就将不同于孟弢柴娃。
孟弢无法明确指引，只有时时看护了。
每个欢欢乐乐的师弟背后，都有他这样辛苦的大师兄吧？
同一日，有孕在身，颇贪睡的大张氏，做了噩梦。
醒来咬牙切齿，又自悲自怜。她总觉得手上少了什么东西，不爽利。
一体修行，确是玄妙。隔了六十里，还能心心相印。虎娃有点危。
再怎么做梦，也不该梦到那两位妇人！那可是大张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旁的堂妹，于心念入门，感应颇敏锐。小张氏就觉，堂姐气息锋锐，很是有点可怕。
不敢上前询问，偷偷溜了。
小张氏对那两位妇人是很感激的。平日里也开始加入她们的闲聊。
除了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玩笑，她有点受不住。小张氏觉得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山中凄清，这是她修法的机缘呀。孟弢不是常常提到观众生吗？
蜀中大妇人的兴趣爱好，与之相合。小张氏觉得，自己多与她们接触，进益很大。
离开父亲的书房，离开亲友们的生意经，离开天庆观的“仙家”日常，与“红尘”滚滚相伴。小张氏很乐意。
只是她又被两妇人，挑起了情思。
小张氏想，夫君只是吩咐堂姐暂不可上山，打扰虎娃习法。又没阻她上山。明日就上山去！
她把自己蒙在被中，拿出来玉簪。夫君真是……体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