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元月。
新年已经过去,但寒冷的天气依旧牢牢掌控着整片中原大地。
而在离中原大地不远的荆襄一地中,自然也逃不过寒风萧瑟,万物萧条的景象。
此时在荆襄大地的政治中心襄阳城的州牧府中,正爆发着一场剧烈的变故。
这场变故中的主角乃有两人,一人的身份是当今荆州七郡的统治者荆州牧刘表,而另一人的身份则是刘表的嫡长子刘琦。
父子的身份在这场剧烈的变故中,更令人倍感唏嘘。
在荆州牧府中的一处偏厅内,一位身穿精美袍服,气质华贵的白发老者正背手而立。
而背对其跪在地上的是一位相貌清秀,年纪约二十许的及冠男子。
观这年轻男子相貌与那有着雍容华贵气质的老者有着七分相似,二人至亲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这位老者便是那号称南方霸主的荆州牧刘表刘景升,而那跪在地上,面色淡然的年轻男子正是刘表的嫡长子刘琦了。
此刻偏厅内除了这二人之外还跪坐着不少人臣打扮的中年男子。
这时他们的目光正在刘表与刘琦的身上来回流转着,毫不掩饰的目光中,着有着幸灾乐祸,担忧,惋惜等各不一样的神色。
但不管心中的想法是什么,这些偏厅的荆州臣属在刘表还未发声的时候,他们也都颇有默契的都保持着沉默着。
偏厅内的沉静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就被刘表的一声怒斥给打破了宁静。
本来背手而立的刘表突然转过身来,他拾起书案上的一份战报就朝着跪在地上的刘琦脸上砸去。
刘表盛怒之下出手,战报来势颇快,很快就砸在了刘琦的头上。
虽然这时战报这等重要的情报是由帛书书写,但这时的造纸技术还未达到后世登峰造极的技术,
因此就算是帛书,也并不是完全柔软之物。
而当这份战报砸到刘琦脸上之时,刘琦脸上很快的就感受到了一种疼痛感。
但向来养尊处优的他,却并没有因此发出一声痛呼。
一切都显得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默默忍受下了他“父亲”的这个体罚。
但刘表似乎还不解气,在将战报扔向刘琦后,他对刘琦怒斥道,“这下你满意了,蔡校尉败了,真的败了!”
“五千大军全军覆没,蔡,韩二校尉皆身陨,江夏都差点丢了。”
听到刘表的这声怒斥,刘琦低下了头,而厅内不知道内情的一些大臣顿时大惊失色起来。
那孙伯符真如此骁勇乎!
让刘表如此愤怒和厅内群臣如此大惊失色的这封战报上,到底是写着什么事呢?
原来是去岁建安四年时,初步统一江东的孙策与庐江太守刘勋之间发生斗争,仅有一郡的刘勋自知自己不是孙策的对手,便求援于刘表。
刘表本就因为孙策在江东异军突起而深感忧虑,时常思索制衡之法,现瞌睡到了有人来送枕头,当时就喜不自胜,立马允诺了刘勋的求援。
在允诺刘勋后,刘表当即下令江夏太守黄祖将兵二万攻略江东,而刘表为了保险起见,又从襄阳城中调派了五千长矛精锐兵卒前去支援黄祖。
就算不加上刘勋的部队,单论荆州这次派出的兵马,就有二万五千之数。
而孙策才初步统一江东,内部不稳,身侧又有庐江刘勋掣肘,刘表料定孙策现在手上能拿出应对荆州的兵马最多不过两万之数。
在有兵力的优势下,又有黄祖这等宿将统领,这次攻伐江东在刘表看来那是万无一失。
他认为乃怕不能一举荡平孙策,但也能让孙策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但万万没想到,最后元气大伤的却是自己。
按照战报上所写,孙策仅仅将兵一万,就将黄祖打的溃不成军,
战报所写,“二万余众,全无生灵,惟祖幸存。
孙贼掳太守妻息男女七人,斩蔡,韩二校尉以下二万余级,其余赴水溺者数千口,船六千余口,堆山财物尽失之......”
刘表本来想借机重伤孙策,结果反过来被孙策重伤,而且还送了孙策众多的战略物资,让孙策的战争潜力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这种大败,这种大辱,在刘表执掌荆州以来还从未经历过,而一向好面子的刘表对此事又如何会不气愤呢?
但如今刘表又为何将这份怒气撒在他的嫡长子刘琦身上呢?
原来是去年刘表意欲出兵江东之时,荆州一些有识之士就有对其进行劝谏,而刘琦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去年刘琦上书提醒刘表道,“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周瑜智谋之士,可比张良。
况孙策有韩当,黄盖,程普等宿将,入作心膂,出为爪牙,有此数人在,江东不可轻图。”
刘琦有此提醒本意是为了让刘表不要大意,希望他的这个便宜父亲能够稳妥行事,但没想到果真大败后,刘表会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真宛如那历史上官渡之战失败后,将怒气撒在田丰身上的袁绍,都是一样的昏聩。
而刘琦之所以有会提醒刘表的想法,那不是因为刘琦的智慧可以未卜先知,
乃是如今跪在刘表身前的他所不喜的嫡长子刘琦身体中,居住着的是后世一位年轻人的灵魂。
一言以概之,如今的刘琦实是一个穿越者。
身为穿越者的刘琦,他曾在后世看到过这段历史,知道刘表最后是以大败收场,导致荆州元气大伤。
哪怕是不知道这段历史,刘琦也知道有孙策与周瑜这队黄金搭档在的江东,那可是令魏武帝都十分头疼的存在。
更何况如今荆州良将欠缺,更难战胜对方了。
而刘琦既然身为荆州的长公子,荆州势力的昌盛衰败与他的性命有着密切的联系,他当然不会对这事置之不理。
只是还有一个原因,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面对刘表的责骂,刘琦深知此时自己辩解什么都是无用,若是当一个人讨厌另一人时,那那个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
更何况刘表的身侧还有一位对其不怀好意,虎视眈眈的存在......
刘琦深深看了一眼脸带愠色的刘表,身侧的那位脸上挂满幸灾乐祸之色的华裳美妇,心中闪过几丝不甘与恨意。
但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对着刘表深深一拜,而后低下头对着刘表言道,“琦儿知错,望父亲息怒。”
刘琦这一拜,令偏厅内的部分荆州臣属眼中的幸灾乐祸之色,几乎都要不加掩饰的喷薄而出,其中尤以一位面容峻刻的中年官员最甚。
但也有极少数官员对刘琦此举充满了同情与不忍。
前线战败,州牧不处罚这次大战的主将黄祖,反而对战前恳切劝谏的长公子严加训斥,这种荒谬的事情令那些官员感到心寒。
但这些官员摄于刘表的威势,纵使心中有为刘琦鸣不平的想法,但最终也都没表露出来。
要怪只怪,如今的荆州,父昏子贤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