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十五、十六……”
谢韵岑看着远处女子轻松写意的走在山海路上，默默地数着。
“算上这位，就是十七位了，两位小天尊，十二位大天尊、四位圣天尊。”
夏羿看着自始至终连剑都未拔出的女子天骄，有点震惊。
“沈行舟，我突然有点好奇，明明师出同门，而且年龄相近，为什么你的修为和你师妹的差距会这么大？”
谢韵岑看着边上作壁上观的沈行舟，很是在意的问道。
“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是吧？”
沈行舟靠在廊柱边上，食指轻击剑鞘，轻声说道。
“沈师弟，师兄我知道你天资不凡，但你跟你师妹差距确实有点大了。”
夏羿知道谢韵岑不好开口，倒是善解人意的先行说道。
“类似踏水寒江那种试炼，凡俗时你经历过吗？”
沈行舟有些慵懒的叹了口气。
夏羿眉头微挑，不解问道：“沈师弟，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类似踏水寒江的试炼，师妹在七岁还未接触修行就接触过了，按当时观主的说法就是，若是不能在三天之内完成的话，就趁早绝了追寻谪仙道祖的念想，同时这也意味着此生她再也无法执剑，此外，观主退位后，她也不能继承观主的位置。”
沈行舟远远看着行于山海路上的绝代帝座，一派平和的说道。
“那她……是成功了？”
夏羿很是吃惊的看着沈行舟。
“怎么可能，三天光阴对她来说太短，我可是看着她把膝盖磕破，脚踝、手掌大多被底下的石子划得鲜血淋漓也都没见多少成果的。”
沈行舟若无其事的说道。
“那现在的她是什么情况？”
谢韵岑也没想到沈行舟的这位师妹还有这种经历，顿时就疑惑起来了。
“那天下了封山的大雪，整个江面都被冻住了，我正巧要去江对面钓鱼，见她昏迷就把她也顺带带过去了。”
“虽然说是运气，但当时的观里也算接纳了她，我就是在那时候多了她这个师妹。”
“还真是愚蠢，明明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偏偏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她也算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接触修炼了，而我还在树上睡觉呢。”
沈行舟的话语似是多了些许别的情绪，但仅是须臾，便隐去了。
“你师妹她叫伊祈吧？”
谢韵岑美眸微凝，却是笑道。
“她是孤儿，而今名姓是观主起的，至于真正名姓是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沈行舟浅眸微瞥，面无表情的回答一声。
“那这么说，沈师弟你也是孤儿喽？”
谢韵岑凑近沈行舟的跟前，却是坐在他的边上问道。
“父母是个农户，名字是花了三个铜板在观中求平安时由观主取的，不过后来村里闹蝗灾，庄稼颗粒无收，父母迫不得已用一吊钱把我过继给观主，没过几年，父母逝世，我也算是成了一个孤儿。”
沈行舟说的话轻若棉絮，而如此悲惨的遭遇从他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谢韵岑却是听出了一种看淡，一种对于生死之事的看淡，一种观之生死视之生死的淡然。
“我……是不是提了什么不该提的事情。”
谢韵岑看着沈行舟，微微捂住了嘴，那对美眸除了尴尬之外罕见地多了一丝歉意。
沈行舟摇了摇头，淡然道：“你知道就好，不过不知者无罪，毕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死生之事，强求不得，我看的很开，他们走时尚且没多少遗憾，我怎么可能放不下，该放下的早早放下，不该放下的就算打断手脚也绝不撒手，这可是我给自己的警醒。”
“你有这份心境倒显得我有点着相，不过，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的师妹吧，不朽天尊估计要出手教训她这个少帝人皇了，作为刚刚说错话的歉礼，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出手摆平这件事。”
谢韵岑看着宗门内的山雨欲来，不由替沈行舟的师妹伊祈着相道。
“我也可以出手帮忙一二，只要不是半祖出手我都无妨。”
夏羿见谢韵岑出言，亦是不甘示弱。
“逞强的话还是别说了，你夏家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么，身为夏家少主，你还是老实待着仔细思量动手的后果吧。”
谢韵岑美眸微扫，说出的话倒是毫不留情。
而在三人闲聊之时，伊祈走在山海路上，却是抬眸望天。
伊祈淡淡开口：“久闻天尊之境善以天地大势对敌，又有天人一说，一路走来，晚辈都未曾跟不朽天尊交手，还望前辈赐教一二。”
“绝佳根骨，绝佳悟性，奈何心有魔障，老夫教不了你，化不了你心中魔障，念你修行不易，回去修行几年，再来搅闹山门清静吧。”
天宇上，老者灰发白衣，身前长髯飘拂，手持拂尘的他带着几分仙风道骨。
“不要，再过几年，你就不配跟我打了。”
伊祈的语气很平淡，而这话对她来说好像理所当然。
“好个小辈，好个少帝人皇，竟是狂傲至此，真当老夫好欺不成，今朝若不做过一场，老夫多年求道怕是成了笑话。”
白衣老者冷哼一身，靠于肩上的拂尘倾洒，却是先行动手。
只见半空之中万千拂尘丝线宛若根根利箭倾轧而下，而这拂尘箭雨如同遮盖天穹一般，漫天烟云被一一洞穿，对着伊祈攒射而去。
此刻的伊祈面对着如此浩大的箭雨，身形多少带着几分瘦小。
“前辈，不知何谓少帝人皇么？”
伊祈眉宇微皱，握于剑鞘的纤纤玉手一指轻抬，只见周围烟雨纷纷停滞悬空，待得箭雨到来，烟雨化剑，与箭雨对碰之间，激的四周水雾四散，倒是丝毫不落下风。
“久闻人皇中天千古难寻，少帝人皇更是万古难觅，而今观之，果真如此。”
白衣老者收起拂尘，却见伴随自己多年的拂尘灵性大减，不由感叹。
“挟天地大势以对敌与凭己身抗衡天地大势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伊祈微微摇头，对于方才白衣老者的试探并未有多少好脸色。
“小辈，就算你是少帝人皇，可以凭一己之力抗衡一方天地大势，但这里是封妖古宗，封妖古经中有一术，其名封正，借得一方天地之力，封正天地万妖，亦可贬谪天地万妖为凡畜，倘若你现在退走，老夫可以通禀宗门，三年后，你再来封妖，可为封妖第五传承。”
白衣老者心中仍有几分惜才之心，不由劝诫道。
“封妖古经，其念如妖，我还是想领教一二的。”
伊祈未曾退后半步，倒是反手握紧了腰间佩剑剑鞘。
“总有后辈不识抬举，今日你若有伤损，他日伤愈，也莫怪老夫辣手无情。”
老者微微叹气，对于女子执拗也是感到没辙，随后拂尘微甩，却是一指探出，再不留情。
只见一方天地之力聚拢，周遭草木、精怪身上飘出一缕白气，汇于老者指间化为一抹白芒。
“五百里生灵之气聚于封正一指，这老头修为倒也算的上是精纯。”
沈行舟看着白衣老者灰发飘舞，轻声叹道。
“沈师弟有所不知，三长老自幼修持，年岁虽已逾越三千，但年少时偶得奇遇，以天尊血药淬体，练就一身宝体，这才在年老时血气不减，法力也日益精纯，突破道禁有望，更有记载说，三长老一日出门杀妖，曾一人力战三不朽天尊级巨兽，凭一手封正术让巨兽一死二重伤的战绩，很是了不得。”
夏羿看着即将面临三长老封正一指的伊祈，也是暗自捏了一把汗。
“要我出手吗？封正术，我事实上也会一点，虽然是略懂。”
谢韵岑拍了拍沈行舟的肩头，美眸之中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你的略懂可能不只是略懂而已吧？”
沈行舟看着突然有些谦虚的谢韵岑，眼神多少带着些许诡异。
“被你看出来了，倒是不错。”
谢韵岑唇角微翘，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还是看着吧，我并不认为师妹会输。”
沈行舟浅眸微阖，一如既往地不慌不忙。
而在此刻，面对着即将落下的封正一指。
反手握剑的伊祈衣袍鼓荡不休，周身帝皇之气翻涌不息，却是抬眸看向老者隔空落指，朗声说道：“我有一剑不语未出，我有一剑挑尽风月，此剑学自谪仙，又唤剑定生死，前辈若是不惧，倒是可以放手施为。”
言罢，伊祈拔出了封藏剑鞘中的佩剑不语，而方圆百里界域自不语拔出之时，天地在此刻莫名陷入凝滞，一切好似在剑拔出时慢了下来，悬停半空的封正一指虽是在裹挟着天地大势缓缓落下，却是如同在松脂中苦苦挣扎的蚊虫一般无济于事，白衣老者的感官在这一刻无限的放缓、放大，面前落下的水珠、鼓荡的衣袍、飘散的灰发长髯和封正指内的符文变幻无不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而随之纤毫毕现的还有伊祈手中不语，老者看见在这片如被封禁的空间之内，动弹不得的自己正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年岁尚小的女子一步又一步的朝自己逼近，而手中不语先一步划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封正一指，如此缓慢的一剑让他微感愕然，他甚至能够听到符文被切碎的“喀嚓”声。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慢的一剑，说什么都应该立马爆炸才对，但随着伊祈走过，本该就此爆散的封正一指竟似恍若未觉一般，仍在缓缓落下，而那本该被切碎的符文竟是依旧完好无缺。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无效，莫不是使了什么妖法，哪怕她是少帝人皇也不可能在我眼皮底下避过我的封正术……）
仅有的思维中，老者有点迷茫，怀疑是自己方才眼花了，怀疑是自己不知何时中了眼前女子的术法。
但见伊祈把不语横架在他的脖颈之旁，剑锋凛凛，烟雨未落却是隔空被无形的剑气化为道道水汽，颈侧的一缕灰发更是断为三截。
老者已经毫不怀疑，此刻少女已然有裁定自己生死的能力，脖颈上的血痕已经在不经意间证明了一切。
而此刻远远观望的夏羿和谢韵岑只觉得躯体微微泛冷，那一瞬间，他们似是再度回想起了某个美好的午后，少年谪仙把剑架在他们颈侧的恐惧，那种生死不由己定的被支配感在此刻萦绕心头，迟迟挥散不去。
而此刻的封妖古宗深处，一对幽深的眸子缓缓开阖，喃喃自语道：“如此霸烈……一剑定生死……”
随后那对幽深的眸子便闭阖了，一如他未曾打开过那对瞳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