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朱厚照还是王守仁都清楚,这封圣旨一出,他们必然再无任何退路。
要么弄死北京城里那群老家伙……要么被那群老家伙弄死。
现如今可不像英宗那时候,送出去了还有回来的那一天。
那会儿皇帝还算有点遗留威望,可现在呢?
现在还在北京城的朱祐樘已经明着成了那些老家伙手中的玩物!
而朱厚照则是更加肯定了现如今朱祐樘已经彻底病入膏肓。
这也是他说要上北京索要粮草的原因。
他在赌,赌那群老家伙不敢让他入北京城。
因为只有这样,这一场涉及到帝位的弥天谎才没有可能被人戳破。
到时候等朱厚照离开北京,去了关外,那群老家伙就能趁机将一切事情都给定下来。
可一旦朱厚照进了北京城,那就又是另外一种的情况了。
当然,这样的话,那群老东西估计就又能活下来了。
他们又何曾知道朱厚照一直盯着的,只有他们的脖颈?所以这一趟去北京城外要粮草也不过就是先收一些利息而已。
等到他再度回来,要收的就会是本金了。
强如于谦,不也还是要跪到在皇权和兵力之下么?
更何况现如今北京城里净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本事哪有一个赶得上于谦一成的?
别的不说,有王守仁一人,便足以顶得上那群家伙。
更别说还有他在军中培养出来的群学生了。
新人顶旧人不正是常理么……
更何况还是一群宛若废物的旧人了。
整军之事,在王守仁手下自然也没花得了多少时间,而整个应天,两座仓库的便携式军粮也都被军队齐刷刷搬空。
好在之前都有训练过军粮的携带,所以等整支军团将所有军粮瓜分结束、装备好了之后,一个个都看不出来身上带了军粮,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所有人都好像凭空壮了一圈那般。
第二天近晚,张仑就焦头烂额地跑了回来。
进入应天的第一时间他就找到了朱厚照。
“怎么回事,厚照,出啥事了?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朱厚照直接一拳擂在他那身盔甲上。
“应天府这边,所有事情我打算交给你,最少半年时间。”
“我和伯安以及新军团要北上草原,朝廷下的军令!”
“胡闹!”张仑看着虽然依旧是胖,但此时那种胖却应该叫壮了,此刻一怒倒是也有了些许威风:“朝廷那群狗东西吃屎的?还是说他们被屎眯了心智,竟然能做出来这种决定!”
“让一国太子领兵前往草原,他们是生怕你这个太子死不在外族手中?!”
“不行!”他一把就抓住了朱厚照的手腕:“厚照,谁去,你也绝不能去!”
朱厚照低头看了一眼瞬间就被他箍到泛青的手腕,随即摇头笑了出来。
“不去?抗旨么?”
说着他就把圣旨丢了出来:“我想你也应该清楚这代表什么吧!”
“我是太子没错……但说到底身份上我还是人臣,更是人子,这圣旨……不能不听!”
就算这不是朱祐樘发出来的圣旨又如何?
只要打了朱祐樘的名号,那他就不能不听……
唯一可惜的是……可能他再见到朱祐樘的时候,就能在祠堂里了……
不过要真到了那种时候,朱厚照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单单一个矫诏就能变成他领兵围困北京的理由。
到那时候,武力才是真理。
张仑明显一愣,随即伸手捡起地上的圣旨打开。
也就是仅仅几个呼吸,他脸色陡然苍白了许多:“厚照……这……这是要你去送死啊……”
“就这样你都要听?!”
“对!听!”
朱厚照从他手上拿过圣旨,而后卷起来收回了怀里:“不仅要听,我还要好好听!”
目光落下,他的手就在同时落在了张仑肩头,而后死死捏住张仑肩膀。
“你给我听好了,对付外来者的事情,自有锦衣卫负责,你要做的,就是稳步推进我们已经定下来的所有计划,不能因为我不在,一切就都只能停滞,那样带来的后果无论是你还是我,抑或者我等麾下所有人都不能承受,你明白么!”
张仑愣愣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回答朱厚照的话。
但朱厚照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给他叮嘱:“尤其是那几个殊为重要的地方!粮食、研究所、仓库!”
“给我一日一巡查!这些都只能靠你!明白么!”
张仑嘴巴连续开合几下,最后整个人都颓然了下来:“一定要去么……厚照?”
朱厚照一愣,当即便咧嘴笑了出来,而后一拳锤到他的胸口。
“放心吧!我又怎么会做毫无准备的事情?”
“北京城里会出来这样的圣旨一点都不出我的意料……”
“北京城里?”张仑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而后面色就严肃了许多:“那肯定不关我家那老头子的事情!那老头子现在恨不得每天窝都在家中遛鸟逗狗……”
朱厚照也没多说,也没否认,仅仅是抬手在他肩头轻拍两下。
“明日我便出兵!”
“军中也已经收拾好了,到时候,来送我!”
说完,朱厚照就直接出了书房往卧房而去。
刚关上卧房大门,甚至还没来得及吹熄烛火,一道很是轻柔的声音就在卧房中响了起来。
“殿下,你明日便要出兵了么?”
而后那一道红衣女子的身影便从房间中帘后转了出来。
“红拂?”
“你来做什么?”
朱厚照眉头挑起,略微有些不解。
按这个时间,她应该早就歇息了啊?而且为何还会出现在这么个不合时宜的地方?
红拂抿嘴轻笑,随即就走到烛火旁将之吹熄。
卧房当中陡然便暗了下来。
“男子十二可生子,殿下如今也应该留下子嗣来了……”
“在……北上草原之前……”
黑暗中,朱厚照嘴角一阵抽搐:“你能不能别总偷听那些不该听的东西?”
下一刻,幽幽暗香就将他扑到了床上。
虽然黑暗,但却一点也遮掩不掉红拂眼中闪烁着的磷光。
“殿下……我们歇息吧……”
近在咫尺的唇香卷入鼻孔,朱厚照当即就叹了一口气出来。
他也不是什么柳下惠之类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坐怀不乱?更何况现如今这具身体也正是青春少年,精力甚好的年岁。
“便是要来,那也应该是我来主导!”
声音落下的同时,他就翻身而起。
……
一夜过去。
天色初明之际,朱厚照翻身从床上走下,只是站起来的同时,他一手就按住了后腰。
不得不说,练武的……果真是天赋异禀……
收拾穿戴整齐了后,他就再度回到了床边。
看着还依旧在沉睡中的红拂,直接咧嘴一笑。
随即俯身,嘴巴贴到她的耳边:“等我回来……带你回北京!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看好秀荣,别让她出事……”
说完,朱厚照就直接转身走出了卧房,顺手带上了卧房大门。
在他离开之后,红拂就睁眼笑了出来。
“嗯……等你……”
旭日初升,照在朱厚照座下枣红汗血马的身上,光洁如缎的皮毛顿时就宛若镶了星辰一般闪烁了起来。
在他身侧左边,王守仁骑着一匹玄马。
右边,则是骑着青灰色马匹的新军统兵大将赵朔。
不对,现在应该叫第一军团!
至于更后,则是已经完成列队集合的所有第一军团将士。
所有人,齐刷刷配马,于第一军团最后的,则是作为压阵兵种的重骑兵,他们更是做到了一人三马,战前两马驮运重甲,一马作为日常骑乘。
战时,三马轮换,每一场战争结束后都要换马一次,以作轮替。
等到阳光彻底照耀在身上的同时,朱厚照就缓缓抽刀而出,随即刀尖斜指向天。
“起大纛……”
下一刻,大纛阴影就覆盖在了他的身上,几乎同时朱厚照声音瞬间就凌厉了起来:“听本帅军令,起兵!”
随即双腿微夹,汗血马就迈开了步子。
赵朔同王守仁则是落后了他一个身位才催动马匹,随即各级将士皆动。
齐整有度的马蹄声直接就响彻了整个应天。
大规模行军,和小规模行军不同,如果仅是小规模,那还能将速度提起来。
但如今动的是整个第一军团,各级将士也都必须保证战前体力的巅峰状态。
所以行军速度并没有很快。
而也因为是朝廷颁旨,一路上所有经过的所有府县都只能对这支军队仅报以警惕。
他们也不敢肯定朱厚照就一定会听从那圣旨上的东西,对经过府县秋毫无犯。
毕竟‘匪兵’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所以更多的人就选择了一边警惕,一边让人准备好求援。
可他们却是低估了第一军团的军纪和朱厚照的算计。
真要说过来,那些穷苦府县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拿下它们平白浪费军力不说还给自家增添麻烦。
对!对于掌握如今整个大明最富庶之地的朱厚照而,其余地方还真就仅仅是一些穷苦府县!
而且那样做的话,也平白给北京城里那些老家伙以口舌。
所以还真没多少必要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看到沿途那些府县官吏的表现,王守仁则是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
因为对于他而,那些人不仅仅不是同道者,更是一些落后腐朽到无法救治的顽疾!
就是它们,趴在大明整个国家之上在吸血。
不仅仅国力被它们吸到困顿贫乏,百姓也是民不聊生者居多。
什么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更是屡见不鲜。
见得越多,王守仁越是对于那些旧有势力厌恶。
一路见证了朱厚照如何奠定应天、江浙的他,自然清楚那些所谓饥荒本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人祸!
当时好在朱厚照选择了杀人抄家,这也才打下了一个足够厚实的底子,成功撑过了初期。
可以说,他们这个势力集团的崛起,就是建立在那群贪官污吏的基础上。
自死亡中新生。
人也都还是大明的人,但这一代的新人一点都未曾腐朽。
其中有律法的原因、有制度的原因、更有‘理想’这个被旧有势力所完全摒弃的东西!
这便是双方从根子上的不同。
第一军团行军速度不快,但也说不上多慢。
正前行间,朱厚照就控制着座下马匹将速度降了下来,随即自中间插入了王守仁、赵朔二人之间。
“按着现有速度,明日过午大军便能抵达北京城外了……”
王守仁轻轻点头:“殿下打算如何做?”
两人聊天一点都没避着赵朔,但他直接选择了目不斜视,一路上就好像他什么都未曾听到一样,除非是朱厚照主动开口问他,否则他就一点不做回应。新
“还能如何去做?自然请入京,然后再去求见父皇了……”
说着他脸上就多了一抹邪笑:“我倒要看看那群老东西会做何回应。”
“其次便是索要军粮了,若是不给,那就吓破他们的狗胆看看!”
“让我出兵,想让我死?”
“我倒要看看,谁会先死……”
王守仁眉头挑起:“要大军配合吗?”
“谁知道呢……”
朱厚照当即就笑了出来。
对啊!谁知道呢!
说不定一句话就能吓破那群老东西的胆子呢?
那群……畜生!
几乎瞬间他的面色就彻底阴冷了下来。
如果这次见不到朱祐樘的话,他们最好期待朱厚炜和张皇后二人完好无损。
否则等朱厚照再度回来的时候……
那群老东西所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了。
朱祐樘是一直以来护佑朱厚照的巨龙,所以自然不能说是逆鳞。
换一句话来说,北京城里,能算得上他逆鳞的,也就只有张皇后、朱厚炜二人了。
王守仁嘴角也在同时多出了一抹笑容。
“殿下,形象!”
声音落下,朱厚照脸上一切负面情绪瞬间消融,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你个王伯安,我形象很差么?”
“不差!”王守仁轻笑道:“殿下看起来更像个大人了!和以前差太多了。”
随即略微沉吟一阵:“有圣皇之像!”
朱厚照眉骨微抬。
“你什么时候学了相术师那种哄骗人的玩意儿?”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