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
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算不上大战。
会宁城残存戍边卫加上几百义士,总共也就三千左右人数。
北莽大梁这边,虽有十万重甲军,但也只出了个先锋营。
对方似是不太瞧得上这守城的队伍。
但在会宁城的百姓眼里,这一战诚然是悲壮的。
陈泽此时也已然挂了彩了,身上几处伤痕。
幸运的是,他体力最差,跑在最后,不越过前面人群还够不到他。
此时,城门处不知何时忽的又跑出两人。
百姓观瞧,估计是晚到的义士吧,纷纷投以悲壮的注目礼。
这二人,一人身穿大红花布衣,面带幼童玩耍面具,只露双眼,手持一爪形怪异兵器,甚是滑稽。
口中大喊:“漠南红衣狂客王老七,前来守城杀敌!尔等北莽宵小贼子,前来受死。”
另一人,一身绿布袄子,亦是面带面具,手持一灰色棍子,棍端一头骨骷髅,更是诡异。
“漠南绿袄李老八,前来守城。”
一句话的功夫,已然杀入阵中。
这二人看似滑稽,但实则出手极其狠辣,招招毙命,北莽兵士竟无一合之敌。
陈泽也已瞧见二人,躲招的间歇不禁摇头苦笑。
暗道:“唉,这是何必呢,一叶障目。二位能瞒得过谁啊。不过你们总算是来了,还算有些血气。”
忽地喊道:“七爷,八爷,谢了!”
那绿人沉默,只顾埋头杀敌,似是有些尴尬,亦或是惭愧吧。
红人只是简单说了句:“小子,可别死了!”
战斗间,北莽营中。
“大帅,姬周残军不足惧,但其中似是有几个江湖高手。”
一头巨狼之上,北莽征南元帅古力抬眼观瞧,微微点头。
“嗯,咱北莽的军士金贵,折了可惜。上战兽吧,随军神奴也派几个。”
“尊帅令。”
随即,只见北莽军中,霎时冲出一阵猛兽。
北莽善兽,天下皆知。
而凶兽天生力过于人,这诚然是趁你病要你命啊。
只听当先赵副将大喊:“大家注意,分散,兽军冲锋了!”
而后到的滑稽红衣人忽地喊道:“不好!不只是猛兽,其中亦藏了萨满神奴召唤的纯妖英魂,不可力敌!”
但此话已然是晚了。
官兵和义士已被猛兽冲的阵型散落,伤亡惨重,这短短片刻功夫,放眼望去,遍地尸骸。
忽的一头巨狼朝向陈泽冲来,陈泽大骇。
这巨狼似是比那天见的巨犬还要大。
至于陈泽到底是怎么区分犬和狼的……
谁知道呢,感觉吧。
此时陈泽已躲闪不及,心想完了。
可就见巨狼一个猛冲,将陈泽撞出半里开外。
陈泽本来都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了。
可忽地起身发现,竟无事?
猛然感觉,怀中红玉一阵温热。
竟是姐姐送的红玉救了自己。
可再回头,不远处的将士们已逐渐抵挡不住。
不禁悲从心来,看来是真的不行啊,实力差距太大。
此时,热血上涌,陈泽做了一个此生最悲壮的抉择。
既然红玉能挡冲击,那干脆……
想罢,陈泽顺手捡起旁边一柄残刀。
大喝一声自以为豪迈之语:“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哈哈哈哈,爷爷来了!”
说着,提刀向兽阵冲去。
擂鼓台上梁红玉见此情景不禁失声痛唤:“阿泽!莫做傻事!”
陈泽已然是听不见了,此时他见四下尸体横陈已双眼通红。
可随即便被什么凶兽再次撞开,口吐鲜血。
再起身,却也还能坚持,但怀中红玉更热了几分。
若没这红玉,估计只一击,便能叫陈泽魂飞魄散。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刚才那一下,陈泽挥刀直接断了那猛兽一条腿。
有效果就好,陈泽也不顾伤势继续猛冲。
又一兽撞。
陈泽再次吐血倒飞,起身狂笑。
以伤换腿,可以的,已断了两只凶兽腿了。
见手中刀已断,随地又捡了把,继续狂笑猛冲。
鼓台上的梁红英已是看的双颊泪流。
这一场面,百姓们似是都难忍观瞧了,纷纷也颜面抽泣。
……
不知何处的一座山巅。
一红衣女子眼中怒火几于实质。
“孽畜!孽畜!都该死!都该死!”
双拳已是攥的咯吱作响。
不知何时,一个醉醺醺的糟老头,骑着头老青牛,缓缓来到女子身边。
“唉,丫头,你可得忍住,别冲动啊。”
红衣女忽地面目一冷,眼神微眯:“我不忍又如何?老头,你知道你拦不住我。”
老头无奈苦笑:“那你为何要等到现在?”
女子沉默,但依旧怒容。
老头也不理,依旧自说自话:“其实你也清楚,他必经此一劫。”
忽而女子怒目而视,指向远方:“可为何如此作践于他。”
老头眯眼观瞧,就见远方一人不断的被撞飞喷血,不断的起身再冲。
“嘶……呀,唉!有变啊,竟有英魂令护身!”埋头一拍脑门:“唉,这是何苦呢,这不自找罪受么,老实的被撞死多好。”
说着,下了老青牛,一拍老牛屁股:“牛儿,去,弄死他。”
“哞,为啥每次坏人都是我做!”
“闭嘴!少废话,再多言,给你送回那世界去,那里牛肉50块钱一斤,你这一身肥膘,我能换好几瓶茅台回来。”
青牛闻言,骂骂咧咧的一跃窜出。
红衣女子咬牙切齿:“待应劫毕,所有人都得陪葬!首先就是你的姬周!”
老头无语:“唉,丫头,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我虽奈何不得你,但你也拦不住我。”
老头一挑眉:“我是拦不住你,但你别忘了,我同样也能葬送了你的北莽。”
女子似是更加愤怒了:“那些个孽畜,不用你,我自去灭了!恨不得燃了他们的神魂。”
老头哭笑不得。
这女人疯起来可真是不可理喻。
……
两军阵前,陈泽已经不知第几次被撞飞,再次起身喷血。
鼓台上梁红英已泪流满面。
就在她准备冲下与陈泽生死与共之时,阵中突变。
只见兽群中,一头体型十分巨大的蛮牛,忽地后腿直立起身,转瞬之间,一头蛮牛,竟化做了巨大人形。
不远处一北莽老者大喜狂笑:“我……我……我突破了!兽型化人,我……我已突破至二侍神了!哈哈哈哈!”
说是迟那时快,这还带着牛角的巨型牛人,眼中不为别人,猛地朝陈泽冲来。
陈泽大惊,躲闪已是来不及。
那红绿二人也是大骇:“不好,陈兄弟快跑!”
转瞬之间,那牛怪已至陈泽面前,低头牛角重撞。
陈泽只觉五脏六腑一阵错乱,随即心口处红玉骤然升温。
就在陈泽被撞飞二里,落地之时。
陈泽胸口红玉骤然碎裂,梁红英胸口猛地一疼。
尖啸一声:“阿泽!”
可陈泽已再难听见。
这一次也终究没能再次起身。
须臾间,那人形牛怪似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忽而又化回巨型蛮牛。
只见绿衣人“啊呀呀”一声暴跳如雷。
红绿二人似是疯了般朝那蛮牛攻去。
梁红英双腿一软,瘫坐在擂鼓台上。
忽地强撑一口气急掠至陈泽身前。
跪地抱起陈泽那一刻,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阿泽,你且去,待姐姐安顿了楼里,便来相随。”
言罢,一把匕首削断了自己一缕秀发,置于陈泽手中。
而后,强忍着泪水,匕首一刀刀划在自己脸上,深可见骨。
须臾,这倾世容颜已变得面目狰狞。
此时城门处的众甜姐们纷纷跪地痛哭。
这一战,他们英红楼太过悲壮了。
此时画二先生也忽地跪地嚎啕大哭:“怎如此!怎如此啊!怎如此!老天无情啊!”
忽而双眼中似是流出血来,随即铺开纸张,转瞬一幅《摧颜断发图》完成。
“哈哈哈哈哈,断发言志,摧面守节,此人间,配不上红英之美!此人间,配不上陈泽之勇。人间不值得,人间不值得!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画二先生忽地自插双目,嘴中还在呢喃:“宁可见山河破碎,不忍见美人摧颜。此我之业障啊。”
没人注意到的,一文弱书上,拿过画二先生之笔,在这幅《摧颜断发图》上挥洒写下:
执桴擂鼓山河动,巾帼剑舞憾乾坤。
世间难见红英女,摧颜断发守忠魂。
肝胆狂士身可灭,烈女难言报君恩。
怎忍忘,那娇郎,相思入骨诉忠贞。
忽地笔墨一扔,卷起画卷交于画二先生手中。
随即抽出肋下君子剑放声狂笑:“姑娘们,英红楼的汉子没有孬种。落地书生吕唯,随楼主去也!”
……
战场上喊杀声已逐渐少了。
那滑稽的红绿二人还在咬牙护着伤痕累累的众人。
战场外一个文弱书生举着把剑狂冲过来。
不远处的梁红英还在抱着陈泽泣不成声。
忽然间,似是天地感受到了这一丝悲切。
远方一高耸山峰轰然倒塌,山中鸟兽四散。
大地震颤欲裂,天地悲鸣。
……
不知何地,一个满身杂草,矮小精瘦的丑陋男子,正百无聊赖的逗着身边一只小猴子玩耍。
忽地抬眼观瞧,目露精光。
“山中无岁月,总算到日子了么?”
……
亦不知何地,一缕虚幻魂魄游在一山。
见一门,迎联上书:
摘星山上摘星阁
轮回殿中轮回客
……
……
PS:“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二句取自笔者很敬佩的一位前人谭词同的《狱中题壁》,剧情需要,算是借用。
再PS:为红姐梁红英作判词一首:
《红英诗》
执桴擂鼓山河动,巾帼剑舞憾乾坤。
世间难见红英女,摧颜断发守忠魂。
肝胆狂士身可灭,烈女难言报君恩。
怎忍忘,那娇郎,相思入骨诉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