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旸想,他大抵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一晚赵灵越在得到他肯定答复后的神情。
眼眶分明湿透,嘴角笑意却是甜的。
这是尝过极致苦涩的人,得了一点甘甜后便觉满足的幸福。
而这一切,在他拿到京香送来的荷包后,达到了顶峰。
是一个白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匹在草原上奔驰的骏马,骏马上还有个人,是活灵活现的。
“四公子,这是殿下亲手为您做的,说是为了答谢您为她请大夫看病。殿下也祝愿您,年少肆意、不负来日,所得皆所愿。”
“多谢。”
摩挲着手中荷包,陆旸无奈勾了勾唇。
罢了,有些风景,人生在世,定得看看,只是看看,便足矣。
“殿下此时在做什么?”
提及这茬京香就很是兴奋。
“殿下正跟着常嬷嬷练习说话呢。”
“正好,我也去瞧瞧。”
京香并未多想,侧身引着陆旸往菱溪苑去了。
刚练习说话,赵灵越很是不适应,需要用很大的劲儿嗓子里才能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常嬷嬷很有耐心,就一遍遍地引着赵灵越开口。
但常嬷嬷岁数毕竟大了,没多会儿嗓子就有些受不住了,时不时地就要喝口水润润嗓子,这时候,赵灵越依然不会停下,就是用力得已然满头大汗,但她还是很努力地学着发声。
“殿下这段日子没日没夜地练着,真的很辛苦呢。”
京香跟在陆旸身后,不无心疼地说道。
“殿下是真的很想开口说话吧。”
赵灵越这会子正好偏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陆旸,她慌忙闭上了方才因用力发声而略显夸张的唇瓣。
陆旸见得这一幕,忍不住低头浅笑,而后缓步走至赵灵越跟前,朝她作了个揖。
“殿下赏赐,陆旸特来拜谢。”
赵灵越垂眸,摇了摇头,伸手示意陆旸坐到石桌对面,而常嬷嬷也在此时站起来为陆旸看了茶。
“想必常嬷嬷也累了吧,不若陆旸陪着殿下再练会儿?”
赵灵越讶然,心头的那株小芽儿似乎又往上冒了冒,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
“有劳四弟了。”
顿了顿,她又抬头望向常嬷嬷:“常嬷嬷,你也累了,去歇会儿吧,京香,你再去膳房寻两盘糕点来。”
待常嬷嬷和京香都离开了,这一方僻静小院就只剩两人了。
这让陆旸更自在了几分。
他没再说多余的话,只是依照林清歌说的法子,帮赵灵越练习了起来,一遍遍纠正着她的发音。
往后几日,陆旸得了空就会来陪着赵灵越练习,有时候会带着成玉一道,渐渐地,两人的相处倒是愈发融洽,再不复前几日那般生硬。
这日,陆旸又来了,将人遣走后,两人又开始像寻常日子般,先闲话两句。
“殿下似乎很喜欢赛马会上赢来的这支白玉簪。”
几乎日日戴着,就像她分外珍视的那个禁步一样,就算穗子褪了色,她也小心翼翼地收着。
“因为这是你们帮我夺得的彩头。”
这是你们待我的好。
赵灵越提及此,笑容灿烂,可却刺痛了陆旸的心。
不过一点点温情,这人竟记了这般久。
赵灵越不知陆旸心头所想,兀自同他分享起了自己的喜悦。
“林大夫说,我可以试着开始说一些简单的字了。”
陆旸闻言,一双深邃眼眸似是盛满了点点星子般亮了起来。
“那殿下时隔多年,头一遭开口,想说什么?”
赵灵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了陆旸半晌,终于做下了决定。
但她没有比划,而是伸手从面前的茶杯里蘸了点水出来,然后用手一笔一划地在石桌上写下两个字。
——子宁。
陆旸面上笑意一凝,心内五味杂陈。
原来是他的字啊。
“可以吗?”
“可以啊。”
陆旸听到自己如是回答。
陆子宁啊陆子宁,你终究还是一脚踏入了那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