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的丈夫杨叔叔是“去年”七月份去世的,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肺癌晚期了,他死前的那段时间很痛苦,病痛将原本身强力壮的他折磨得骨瘦如柴,弱不禁风。
杨叔叔去世后不久,大概是九月份吧(我记得是我刚开学后不久),程纲从外地回来了,听说了这件事,拿了两千块钱给了刘阿姨。
刘阿姨一开始还不肯接受,禁不住倪若的苦劝,最后还是收下了。
店到期了要交店租,女儿上学要交学费,还有监狱里的小叔子每月要交伙食费,家里还有两个丧子的老人要养活。当倪若提到刘阿姨的一家老小的时候,刘阿姨就不再推辞了。
因为踢翻了老姚的甜食摊,我被倪若罚站墙角,甚至晚饭都没得吃。
刘阿姨陈趁倪若不在,端来了一碗饭菜要喂我吃。
“我不饿。”我冷冷地说。
“别说气话,孩子。”刘阿姨说,“你妈妈打你,是因为你犯了错。待会你妈妈回来,你跟她认个错,她也就原谅你了。”
“不需要。”我说。
“你这孩子……”刘阿姨说,“平时看你还傻乎乎的,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脾气?”
我不理她,继续“面壁思过”。究竟怎样才能彻底摆脱这无止境的折磨?或许我该再尝试一次?可这样做成功的几率并不高,我很有可能还会回到这里。
倪若回来后,不知道刘阿姨跟她说了些什么,她竟拿着碗过来,要喂我吃饭。
“不用,我自己有手。”我说。
“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倪若摸着我的额头,“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我厌恶地把她的手拂下来,接过碗筷,吃了半碗饭,便放了下来。
“你究竟为什么要去踢老姚的摊位?”倪若问道,“你一向不是这么顽皮的孩子,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对吗?”
“我就是觉得好玩而已。”我说,“另外,我不想他们再送甜汤给我了。”
我的话刚说完,倪若就突然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她惊恐地看着我,她已经察觉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另外一个人。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暴露的,可这些天以来我装疯卖傻装得实在太难受了,我不想再继续伪装下去。这也许是让我彻底解脱的方法。
“怎么了?”倪若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刘阿姨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小兰……”倪若附耳对刘阿姨说了些什么。
“不会的。”刘阿姨看了看我,“我看这孩子听正常的啊,是你太多心了。”
“妈妈,我想写作业,我作业还没写呢。”我说。
眼前的倪若不能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母亲,而我的存在,使得她“丢失”了自己的孩子。一想到“她”已经有过一次丧子之痛了,我最后还是不忍心伤害她,于是开始做回她的孩子。
我转念一想,这一切也许是某种意外,也许很快就有人发现这种意外,到时我也就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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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以偿地消失。到那时,眼前的倪若也就能和她真正的孩子“团聚”了。
“去写吧。”倪若说话的时候对我还是有所畏惧,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哦摸我的头。
我这才回到倪若刚才吃饭的那张桌子前,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作业本,借着路灯的光开始写作业。我的内心哭笑不得,因为我不知道原来小时候的我,写的字竟这么难看,无奈的是,为了不哭出破绽,我还得故意把字写得难看。
今天晚上李嬷嬷居然难得地没有找倪若和刘阿姨吵架,反而坐在摊前一动不动的,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这一晃就到了晚上九点钟,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嬷嬷变得这么反常,原来是去送甜食的老李头一直没有回来。
按理说金家别墅距离这里也就两三公里的路程,老李头早该回来了,可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未见他的身影。
我想起“老姚”去世那天发生的事情,心里蓦地一惊,难不成……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找到了李嬷嬷,开始询问她一些什么。
李嬷嬷一开始还一副的样子,可在听到噩耗的一瞬间,她就呆住了,过了一会,她嘴里叫嚷着“不可能”,便要求那几个人带她去一看究竟。
今天晚上倪若关门关得特别早,在回家的路上,我一如既往,假装在倪若背上睡着。我听着那熟悉的扫街声,闻着街口理发店里飘出来的味道,感受着倪若身上久违的温暖,心想这一切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怜悯吧,回想起来,在我那可悲的一生里,这是我能获得的少的可怜的一点快乐之一。
倪若把我放在床上,自己则到阳台上收衣服,我眯着眼去看她,她熟练地收了衣服,拿到房间里面折叠好,然后又走了出去,“噼啪”了好几下,终于把使得那破旧的燃气灶开始工作,她放上一个铁壶开始烧水准备洗澡。
隔壁又传来那对外地夫妇吵架的声音,倪若不堪其扰,走了出去。在同层楼的其他人的劝解下,这对夫妇终于停止了吵架,安分了下来。
我望着窗外满天繁星,一阵睡意袭来,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永久的沉睡是一种幸福,而清醒却让我感觉十分痛苦。当我又一次从这熟悉的床榻醒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
阳台的门帘被拉开,明媚的阳光透了进来,伴随着倪若的身上独特的香味。
“快刷牙准备吃饭了。”倪若说着,就把一盆热腾腾的白米粥放在桌上。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不由得猛然一惊。我清楚地记得刘阿姨去世的日子,而“那天”离“今天”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我刷完牙,洗好脸,从阳台进来的时候,倪若正在镜子前悠然地妆扮着,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再过几天,她最好的朋友将离她而去。
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一阵难受。小时候我也曾为刘阿姨的离世感到伤心,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如今再度回想起来,才真正领悟了其中的辛酸。
“快吃饭,要迟到了。”倪若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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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我只好拿起筷子,就着桌上唯一的一盘咸菜,草草地吃了一碗。
来到教室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好几遍了。语文老师张夜叉姗姗来迟,一进门就板着脸,讲台下的一帮熊孩子你等一下我我退推一下你,相互提醒着,教室慢慢安静了下来。
“别啊,别停,继续讲。”张夜叉把书往讲台上一放,“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吵嚷嚷的!”
张夜叉收拾完一帮不写作业的“好孩子”,才宣布开始早读,可惜没读上几分钟,下课铃声就响起来了。
转眼间两节课过去了,做完课间操,古灵精郑志权又开始玩起了花样,他的课桌上围了许多人。
眼见着围过来的人却来去的,郑志权的同桌卓倩倩一脸无奈,只好跑到黑脸娃娃方筱霞这里来坐。
林准下完注回来后,又开始有一句每一句地找我说话——“喂,你不去玩吗?”
“第一次开的号码是六。”我说。
“胡说的吧?你怎么知道是六。”林准表示怀疑。
郑志权摆弄起他的摇奖机来,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塑料珠被摇了出来。
“六,是六!”郑志权喊到。
“天啊!”林准一阵惊呼,“你猜得真准!”
“第二次开的三十七。”我一边说,一边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上次你是运气好蒙对了,我就不信这么你还能蒙对!”
林准话音刚落,就听得郑志权报出了“第二期特别号码”——“哈哈哈,十七,又没人猜中,这庄家真是太好做了!”
“快快快,快告诉我下一次开的是哪个!”林准说着,就从书包里把全部“家当”都拿了出来。
“二十一。”我不假思索地说。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把全部的零花钱都押在另一个号码上,结果却开了二十一,我一下子从一个“十元富翁”变成一个穷光蛋,我就算化成灰也忘不了那天的开奖结果。
放学后,林准从后面追上我,他把我拉到教师宿舍前的一个花圃旁,从书包里掏出一大把钞票,慢慢地数了起来。
“可恶,被郑志权这混蛋骗了。”林准气呼呼地说,“我就知道,他肯定没有那么多钱来赔!”
“你也赢了不少了。”我说,“他赔了你多少?”
“一赔四十二。”林准说,“我押了十二块钱,要赔我四百多呢,对不对?”
“是五百零四。”我说,“加上本钱,你应该有五百一十六。”
“可是这里才四百五十八块钱!”林准说。
“你想不想赢更多的钱?”我说,“不过先说好了,赢的钱我们对半分。”
“你六我四都行。”林准说,“待会我请你吃面条吧,最大碗的。”
“好。”我说,“下午放学后我们还是来这里见面,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做。”
“糟了!”林准看了看手表,“我妹妹还在餐馆等我呢,她没带钱,我们赶紧过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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