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蓬船租了两条，婉清与青莲一处，算上船夫，有三个人。她本想让夫妻俩一起好好玩乐，鹌鹑蛋是一百万个同意，青莲扫了他一眼，立刻不蹦跶了。

他也认命和夫人分别，出发前还做作的别扭了一阵。

南楣倒是一心要往湖里去，上了船就开始船头船尾窜。

然后，船沉了。

安春本就水土不服，这样一颠，弄得眼冒金星，心里泛恶心，便只好守在岸上。

每至夏，这秀水湖边便会长一大片莲花，往年这个时候，船都租不到，岸边都是赏玩的人，贵家子弟办宴会，文人子弟办诗会。往年热天，这湖里还会伴着渔女婉转的歌声。

可是，眼下除了采莲的，却是一片空荡。

官家自噬，已经到了这等程度了？

西凉亡在外敌内贼，北楚将败在自噬。

周边小国不断崩坏，君主制度正在三域消失，礼崩乐坏是上层建筑瓦解的开始，婉清观察过，昆吾或有迹象。

船夫在摇船，她独站船尾。

周边的莲叶遮住了她下半个身段，目若秋波，一阖一落，眼底仿似装满了送别挚友的深情。

婉清转身到船头，梅梅捧着一朵莲花一脸痴笑。

她望着水面一侧，忽地一愣。

这莲花长势年年如此，于她而言，早已没了看头。

让婉清惊的是，那荷梗交缠处，隐约飘了个人。

她偏侧身，假意未瞧见。

婉清背身坐下，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自己可不想作活菩萨。

婉清不急，倒是急了青莲。

她两手自握着，见大人无动于衷，忙凑身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你瞧那湖中是不是有个人？”

婉清眯着眼，绝不往青莲所指处看，揣着明白装糊涂，“哪呢？”又探头四周环视，

“这青天白日的，哪个会在荷下乘凉？我怎未瞧见呢？指不定人家是来泅水的，有本事游过来，就有本事游回去的。”

青莲见自家大人铁了心思不救，转头求助南楣。

倒是说句话呀！

梅梅抱着莲花，一脸无辜。

娘子不想救就不救呗，溺死了才好呢。

可......哎......

梅梅：“小娘子，快看那，真真有个人欸！”

婉清：“......”

婉清僵着脖子偏头看去，说话都觉得烫嘴，“真有人呢。”

青莲见自家大人松口了，“姑娘，可要搭救？”

梅梅面无表情，心口不一地附和道：“是呀，是呀，娘子，救救他吧。”

呔！不救最好。

青莲松了一口气，大人从前最是心软了，眼下她断然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不救。”

青莲：“......”

梅梅：“！！”

婉清决定地很干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想当年，她涉世尚浅时，帮了多少家伙。最后哪个不是恩将仇报？

转日为此事还时常鞭策自己，让她不要乱发善心。

她可是时刻谨记，这救人是很不划算的，自己可没有侠肝义胆。

梅梅窝在娘子怀里，狡黠地笑了笑，不救正好。

青莲：“？”

梅梅：“......”她小脸皱巴一团，不情愿地说道：“娘子，你看他多可怜啊。”

婉清见她小嘴一撅，呜咽着说，泪眼汪汪地看自己，顿时凌乱了。

梅梅天真无邪，正是以为世间美好的时候，可不要碎了她的善心。

“让船夫往那边去吧。”她认了。

船夫将人捞上时，婉清坐在船尾躲清静，一眼都不瞧。

梅梅蜷成一团，手握着莲，用荷梗戳了戳溺水之人的脸，小声喃喃，“哟哟哟，你看你，几日不见，混成泥巴糊糊了吧。你倒是对我发号施令啊，你倒是起来趾高气昂啊，你倒是......”

梅梅本是一脸嚣张，却被那人轻飘飘的一眼，震慑住了，哭唧唧的奔向娘子的怀抱，嘴里念叨，“啊啊啊，太惨了。”我真特么惨。

婉清见梅梅脆弱成了猫，顺了顺她的头发，心里还在感叹，这孩子真是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