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此间少年郎
你是天上明月光。”
“在她说完那些话以后，我让林助理把她送回去，自己跑出去了——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出去的那段时间，她走了。”
忱澈抬起头，死死地咬住嘴唇。
半晌，他又低下头，碎发垂落，遮住眼睛。
“妈妈可以因为姐姐跳海自杀导致精神失常，却没有勇气为了我活下去，跟我一起面对这茫然的人生。”
“忱澈……”
她有太多太多安慰的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像是堵在喉咙里一样。
“在这四年里，噩梦一直困扰着我。可我终于也学会像局外人一样看待自己的过去。”
他沉默着，胸腔里竟然由浅到深开始漫过一种酸涩，连带着鼻头和眼眶也发酸了，但没想溢出泪来。
深沉的夜幕里，少年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突然笑了。
“顾锦书，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心跳声盖过所有杂音，扑通，扑通，敲击着耳膜。
少年终于敞开了心扉，慢慢解开那个结。
“认识你，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顾锦书彻彻底底傻住了，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忱澈便站起身，说道：“不打车了，走路，送你回家。”
指针在十二的位置悠悠走过，两人在海边的公路边上并肩而行。
“忱澈，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
话音未落，忱澈立马就答应了。海浪雀跃起来，她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白裙肆意飞扬。
少年偏头看了看她，扬唇一笑，在红色的棒球服外套搭衬下，十足痞气。
“忱澈。”
“嗯？”
“认识你，我也觉得很荣幸。你愿意告诉我你的过去，跟我说很多很多话，让我感到无比心安，也很感激。”
对方慢踱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顾锦书也跟着站住了，两人相对而立。
海风缱绻，树荫笼罩，小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呼啸而过的车声清晰刺耳。
少年瞳孔深深，黑幕和他漆墨的眸一个色。
“顾锦书。”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不……他甚至极少叫她。
顾锦书的心在此刻重重地颤了一下，紧张得像是在等待判决。
“你喜欢我。”
她不知道忱澈是问句还是肯定句，可她知道这句话的回答是肯定的，它是一个真命题。
顾锦书脸上笑意不再，唇角绷成一条直线，尔后微微动了动眉梢。少年柔和的眉眼看得她即将沉溺，恍若整个温软人间都在他眼里。
“我没有……”
忱澈挑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略得意地眯眼。
“那你喜欢谁？顾云寄？”
少女白皙的脖颈一路红到了脸颊，她慌忙低下头，手不自然地握在一起。
“怎么可能！那是我哥啊。”
说完忱澈就没有回答了，只是盯着她看，对方唯唯诺诺的样子落入少年眼里，整个人无辜得不行，他忍俊不禁。
不知过了多久，顾锦书呼出一口气，纤密的眼帘一晃，咬紧的牙关蓦地松开，涩涩的嗓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是。”
“我……喜欢的人……是你。”
还是败了，无法正视忱澈的眼神。顾锦书眉头紧锁，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话说得断断续续，脸颊的红晕太过明显。
“为什么？”
忱澈眼廓微敛，眸光颤动，将心里那份情感隐藏得好好的，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我们只认识了三个月不到。”
“我也不知道……就是……凭感觉吧。可能我很肤浅，跟她们一样喜欢你的皮囊。不过……谁不喜欢好看又优秀的男生呢。”
说完她轻笑一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不过……有喜欢的人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心情的变化都可以因为你。”
忱澈目光深沉，幽幽地不说话。
顾锦书心里打着鼓，生怕他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想着打哈哈过去，脸烫得要命。
“我们……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的！我不会给你压力，既然你愿意告诉我你的事情，想必你已经把信任交给我了吧？你要是喜欢别人，我当然很高……”
忱澈懒得再听她扯下去，迈开步子边走边打断她的话：“走吧，赶紧回家。”
然后他勾起嘴角笑了，掩藏不了也控制不住的，在顾锦书看不到的地方。
后者盯着他的背影还在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承认，看他这反应估计也是把自己当成智.障了。
一路无言，顾锦书到家时已经将近一点钟，小区里灯光昏暗，临走之前，忱澈轻叹了一口气。
“顾锦书。”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的喜欢或许只是一种错觉，或者说……暂时的好感而已。”
“还有。”忱澈上前一步靠近顾锦书，微微弯腰，“如果你真的了解我，是不会想跟我在一起的。”
顾锦书虽然对他这句话一头雾水，但还是没问，也不说话，只低着头。
“你不是说，遇到喜欢的人，会让他做你的裙下之臣吗。”
顾锦书条件反射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来你是套我的话！那只是开玩……”
“你有信心吗？”
“什么？”
“让我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你瞎说什么啊忱澈……”
“那我就默认你有信心了。”
头顶昏黄的路灯将忱澈精致的眉眼氤氲出失真的轮廓，柔和得不真实。
顾锦书一时傻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干脆转过身去不回答。
忱澈笑了，一双桃花眼里尽是郁郁葱葱，笑意浓得化不开。
我等你。
“有些人注定会孤独，无关乎人际交往能力强弱，无关乎是否优秀，无关乎自身是否处事圆滑。
即便是散发着万丈光芒，也不能改变心中的孤寂。
是自懂事起便根深蒂固在心底的挫败感。
再优秀也自卑，再努力也难以前进。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一个人走，很累很慢。
所以要试着放下防备，接受自己爱而不敢的人。
你知道，两个人走，才会走得更远。”
白驹过隙不留痕。
忱澈向来厌恶这些文绉绉而词不达意的句子，到底要说什么，根本就搞不明白。
还不如多看几集海贼王，热血励志，虽然也很中二。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是无法变成无所不能的动漫人物，当他发现那么多事情都不按原定的轨道发展，他忽然觉得，也许那些不切实际的台词，还比不上一句咬文嚼字的酸话。
十八岁的忱澈，身边有十七岁的顾锦书。
柔和的月光洒落窗前，整个房间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少年紧攥着笔合上日记本，眼神空洞得仿佛只是一个机器人。
碎发遮住了眼睛，他也毫不关心。
大提琴曲在安静地舒缓，脑中一次又一次回放着少女那温柔的话语。
“忱澈，你一定很疼吧。”
“总要学会跟自己和解的。”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面对这茫然的人生。”
我们一起。
四个字，像带着金色羽翼的巨大飞鸟，呼啦啦地飞过。那么耀眼，却撩起了黄沙滚滚，让人迷乱，让人眼睛干涩得睁不开。
白驹过隙不留痕。
顾锦书，我想知道——你对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代表了全部相信和跟我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