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我向父亲索要五块钱,完成校长交代的任务。万万没想到,父亲因为五块钱冲我发火,可能是我之前闯祸赔了吴敬豪家十五块玻璃钱。但凡现在提到钱,都会引起父亲的不满,冲我无缘无故吼道:“要钱,要钱,整天到晚就知道要钱,成绩又不好,我的钱全被你白花了!”
被父亲无情地数落,我在心里泛起酸来。若不是母亲拦着,我恨不得离家出走,再也不碍他的法眼。
到了晚上,母亲悄悄地走进我的房间,见我认真复习钟老师的笔记,将一叠整理好的一毛、两毛、五毛的零钱,放在我的书桌上。我很诧异,看着母亲,什么也没说。
其实,这段时间我在努力学习,立志改变老师、同学们对我不好的看法。这一点,母亲比谁都清楚。
母亲见我抬起头,笑着说:“这是妈给你攒的五块钱,拿去吧。”
“我不要...”
我说的是气话,也是心里话。从小到大,除了课本学费买文具,从未见过父亲舍得为我花钱买零食。关小七与我同岁,二叔在他身上花钱买吃的、玩的,不知花了多少钱,少说也有几千块。而我,每次看到关小七在我面前吃零食只有嘴馋流口水的份。如今,父亲因为我被学校处罚,开始厌恶我花钱,觉得不值。所以我不该生气,既然不值,那就自食其力再也不花他的钱。
虽说我有骨气不花父亲的钱,可是现在我年纪还小,没有工作哪有收入养活自己。母亲比父亲更懂我一些,无论我做错什么,她都不会像父亲那样说出如此伤心、绝情的话。
母亲见我推辞,像是明白我也是有自尊、好面子的人,故作姿态道:“这是妈妈的钱,不是爸爸给的。难道,你连妈妈的钱,也不要?”
我心里有气,却也不能撒在母亲身上,为刚才的不爽悔歉:“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生你的气...”
“妈知道,妈知道你是好孩子,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妈始终相信你...”
母亲欣慰地笑了,丢下五块钱走出房间。我望着一堆散漫的零钱,感受到它们的存在是我这辈子份量最重的金钱价值,它们是母亲给予我的肯定。所以我决定,将它们收起来。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与它们等价交换。
不舍拿出母亲给我的五块钱,我又拿不出多余的钱去交差。一来二去,想破了脑袋想不出办法,我只好厚着脸皮,去找关小七借钱。
关小七被我借钱借怕了,没等我把话说完,主动把裤腰兜翻个底朝天,双手摊牌装作无辜:“没钱,真的没钱。”
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又不敢大手大脚、明目张胆地去搜。奶奶在屋子里,也不问我吃过没,只管喊道:“小七,快吃饺子,奶奶给你包的芹菜肉馅的...”
奶奶家的茅草房,我在很小不懂事的时候经常和关小七躲在里面捉迷藏。等我记事,因为奶奶和母亲不和,就将我拒之门外。每次,我找关小七有事,奶奶像是看不见我似的,把我当空气,什么话也不说。
时间久了,我也习惯了,只管叫一声奶奶,再也没有别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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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仗着奶奶在屋子里,主动让我搜身,好让奶奶产生错觉我在欺负他。我又不傻,什么也不做,就站着,像条癞皮狗赖着他。很快,他从屋子里端出一碗水饺,扑鼻而来的肉香美味,把我馋的直流口水。
见我不死心,关小七像模像样蹲在门外,头也不抬直把愣眼泛起白肚,大口大口吃起饺子,还把“滋滋”的口水翻江倒海似的,在我面前吃起什么叫食欲大开,什么叫美味佳肴。但凡是人,都会忍受不了肚中饥饿,眼巴巴看着别人狼吞虎咽,直咽口水。而我为了借钱,已达忘我境界,不管拿什么诱惑,都不能动摇我的决心。
吃了一碗又一碗,关小七终于吃不下,算是彻底服了,好些无语:“哥,你不饿吗?”
“我饿...”
“你饿,那就赶紧回去吃饭!”
“借不到钱,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要是不走,我找奶奶赶你走...”
关小七实在没办法,拿奶奶吓唬我。我知道,他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奶奶,我从他那里借走了好几十块钱。至于多少钱,关小七拿出账本,苦逼着脸:“哥,饶了我吧,你已经借了三十八块六毛钱,我不想再借你钱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很惭愧,从来只想着借钱没想过还钱。所以,关小七此时此刻的心情,我能理解。借钱不还,搁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好受。
可是,这一次借钱,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抱着最后一次希望,我用尽平生最为服软的语气,向他哀求:“小七,你看咱俩长得多像,你就是我亲弟,我是你亲哥。亲哥只求亲弟,就帮亲哥这一次,借亲哥五块钱,什么时候有钱立马还你!”
关小七努力回想,镜子里面的他,长得白白胖胖,除了和我一样白,好像鼻子、眼睛、嘴巴,没有一样,是一样一样的。我愣是搂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脸和我的脸凑在一块,右手掌心莫名其妙多了块镜子,挤出微笑:“你瞧,像不像...你是双眼皮,我是丹凤眼,你是八字眉,我是剑赤眉。你这里有痣,我这里也有痣…你仔细瞧瞧,咱俩像不像亲兄弟?”
一句亲兄弟说到关小七的心坎里,关小七是独生子女,哪里比得过我有哥哥姐姐。所以,他虽富裕,心里面却渴望血缘最为亲密的兄弟姐妹。
像是抓住关小七的软肋,在我始终不放弃、软磨硬泡的努力下,关小七终于松口:“好好好,我借我借...”
第二天,我提前十分钟上学,刚进教室,班长袁兴云像往日那样,吩咐四个小组长收起昨天王老师、钟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不同往日的是,班长多了一份艰巨的任务,开始收缴王老师交代的班费。
为了避免漏网之鱼,班长准备清单。但凡有人上交五块钱,写上他的名字。渐渐地,清单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包括我的名字。
等到所有的名字写上、一个不漏,班长手里捏着厚厚一沓钱,送进办公室,送到王老师的手里。与此同时,别的年级也把收起来的班费,送到办公室。一时间,足有七八百零钱装满了塑料袋,到了校长手里。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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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间开始,没等班长回到座位,朗朗的读书声犹如夏日的蝉鸣,一阵阵响起。我刚把语文书打开,闲来无事、随便瞅了瞅,不经意发现杨洁读书时被王老师敲着窗户,叫出教室。我在心里犯起嘀咕,杨洁出什么事了,王老师从来没有采取过这样的方式,悄悄地叫她。
心下有了疑惑,等到下课,我凑近杨洁问道:“王老师找你什么事?”
杨洁待我如从前,从来没有因为我受过处罚另眼相看,像是极好、又极为普通的朋友间问话,不痛不痒道:“没什么,是校长找我。”
“校长找你...”我现在,只要听到校长,就会条件反射起了鸡皮疙瘩。所以,我很吃惊,该不会杨洁和我一样,捅了篓子被校长抓住小辫子?
出乎意料,杨洁像是没犯过错,一点也不紧张校长找她有事,对我说:“是校长找我爸有事。”
我被杨洁半天一个说法弄糊涂了,一会儿是王老师找她有事,一会儿是校长找她有事,一会儿又是校长找她爸有事。什么乱七八糟的,整得我晕头转向。
杨洁见我半天想不通,笑着说:“放学去我家,我就告诉你校长为什么找我爸。”
我被杨洁故作神秘,整得心儿痒痒。想起小时候,经常偷她家桃子吃,误踩三只小鸡见阎王,这会儿让我去她家,岂不是自投罗网!想了想,我还是算啦,与她心知肚明的对视,打趣:“我怕你爸会打断我的腿,你家,我是万万不敢去,这辈子也不敢。”
杨洁听我的语气,她爸在我眼里很可怕,把她气得直揪我的耳朵,另一只手不可饶恕拍打我的后背,气鼓鼓地说:“你偷我家桃子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害怕,不想着我爸打断你的腿!”
我的耳朵被她揪得生痛,却也没有奋力反抗,只当那些年偷桃作为补偿,嬉皮笑脸:“又不是我一个人偷你家桃,关小七、赵飞他们也偷了。”
“别人偷了,我没看见,我就看见你偷了...”
杨洁笑了笑,像是故意惩罚我,不管别人偷没偷,反正我是落在她手里,被抓了个正着。
放学后,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校长找杨洁她爸有啥事,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为了掩饰我不是故意跟踪,这一路我是东藏西躲十分巧妙避开她的视线。
关家崂地处偏远山区,高低不平的视野范围,杂草丛生、沟壑交错。只有一条铺满石子坑洼不平的主路,连接县道通往县城。杨洁的家是由这条路通往县城,距离学校三里路的崂外,沙坡浜。关家崂,由崂上、崂内、崂外三个部分组成,崂上是荒山野岭、除了农户进山打猎,很少有人居住。崂内有七八个,大大小小的村庄组成,像是梯田环绕,高低落差近百米。崂外显得地势平坦,自然村庄规划整齐,经济条件比崂内好。我家住在崂内,杨洁家住在崂外。由此可见,杨洁家经济条件比我好。何况,她家在崂外,唯一一条进崂内的主干道开了家商品店。
不知不觉,我随杨洁来到崂外,像是翻了一座山,终于脚下的路变得平坦。谁料,杨洁趁我不备,猛然回头,不给我机会躲藏,似笑非笑盯着我:“你想去我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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