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长卿一步登天。身上不同于往日的气机上下激荡。儒家天象难见。儒家陆地神仙自古以来除了初始那位儒家圣人,再不曾听闻一个。试想已是天象境界的曹长卿,便能三入太安城而出的无敌境界,入了陆地神仙,当是何等风采?
下方韩生宣洁白无须的脸庞更少了一丝血色。几次待在离阳先帝身边护卫着这位西楚官子袭击的他清楚的知道,这位占尽天下八斗风流的中年儒士到底是多么强悍。入了这恐怕前无古人的儒家陆地神仙境界后,太安城内的那位皇帝陛下只怕是一步都不敢出太安城内那座庄严肃穆的皇宫一步。
曹长卿登天与王仙芝相视一面再低头,俯视下方一众江湖名宿与离阳庙堂高官,长声大笑。剑州属于楚地,大楚自春秋之后出了一位儒家陆地神仙,文风依旧在楚。
他大楚自春秋亡国后应当再无这么多人仰望他这位大楚棋待诏了。自腰间抽出随身几十年的八宝蟠龙酒葫芦。其内那还有整整半葫芦的西楚精酿被他一饮而尽。
那西楚亡国皇后亲手在他登阁棋待诏之位时所赠送的宝贝葫芦,被他随手扔向地下。
大楚名士,自当是真风流。西楚亡国之后,压抑许久的西楚棋待诏,再拾回那八斗风流。
轩辕大磐忙不达跌起身一步冲天跃起,在半空之中接过那已经空的滴酒不剩的葫芦保护在胸口。他可不能让天上这位分心他顾。
探出一只手,曹长卿望着面前的王仙芝缓缓问道:“东越王仙芝,大楚曹长卿请战,战否?”
王仙芝站立不动。等着这位刚入陆地神仙,独占天下八斗风流的曹长卿蓄势到最顶。双手拳罡涌动,倒是怅然对着下方仰头的轩辕大磐说了一声道:“我倒是错看你了。武道境界一落千丈,但是心境却是比老夫高半截。老夫自认提点不了曹长卿进陆地神仙。有你,江湖才多一些生气。”
轩辕大磐笑而点头,大方承认。
随后这位独坐武帝城一甲子的武夫,递出一拳,嘴中轻斥一声:“请。”
————————————————
半山腰三位二品小宗师外加一位一品金刚境界的轩辕敬宣还在对峙于那位广陵王府的卢升象。卢将军并不是很着急。一手握着偃月刀还有空仰着头,望着山巅还要上方的神仙打架。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力这么好。反正轩辕敬宣抽个空子抬头看,除了听到天雷滚滚偶尔见到剑气纵横,别的只能看到小黑点子。
等到天上那一声大楚曹长卿传到山腰,卢升象狰狞一笑,面上还是那般闲适惬意。信步跃下半山的松树枝叶,一手偃月刀用力盯在地上,望着面前血腥场景。
两百凤字营损失大半。剩下各个带伤。一百余前来支援的靖安王府护卫,基本死了个干净。凤字营统帅宁峨眉重伤之下提着大戟搏杀了四十余名广陵营精锐,身重数十刀,四刀破甲,伤口深可见骨。
隶属于背魁军的广陵营,全军覆没。除了一地哀嚎,竟是没有能站着的。
两边山崖之上,那位剑州督军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尸首都分不清是哪一摊烂泥。两万余弓箭手大半不是坠下山路,便是软塌塌倒在地上。剩下早不知溃逃到了哪里。已有背魁军在顺着小路边追杀这些弓箭手,边是向着徽山半山腰的平台围杀去。
卢升象洒然一笑道:“诸位,还不走?待会儿围起来了,本将可就要送诸位一程了。”
四位高手互相注视一眼,九斗米老道士魏叔阳苦笑一声,一步跃下,不顾那黑面白底的道士布鞋被踏成了鲜红,自地上接过重伤昏迷的宁峨眉,给这位北凉牙将嘴中喂了一颗手指粗细的药丸。
先吊着气,能不能活得下去,再看因缘。宁峨眉死在这,世子殿下只怕要暴怒。
“走。”
世子殿下不在,宁峨眉昏迷,深受世子殿下徐凤年信任的九斗米老道士魏叔阳自然是领头。老道士轻呼一声,剩下凤字营军卒带着地上阵亡同伴的尸首面带防备,步步撤离。
轩辕敬宣面容变幻几次,恨恨一跺脚,拔地而走。也不去管那后面两千多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剑州刀盾手。刀盾手们对视一眼,一哄而散。主子都跑了,还留着等死不成?
直到凤字营全部撤离,这处山路除了几千精疲力竭的背魁军,已是再没有其他人。抬起偃月刀,向前一挥,卢升象肃然道:“背魁军,不要停。迅速上山!”
“可是。。。。”
有背魁军将官不忍,走到卢升象身边。望着山路上躺着还在呻吟的广陵营军卒。他们此时走了。这些缺失行动能力的老卒,只怕尽数撑不到他们回来。
半月刀芒划过。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血水如喷泉,只是浇的那一柄偃月刀更亮了些。半身染血卢升象更显得有些邪魅。
剩余背魁军望见再无二话,迈着疲惫踏步上山而去。带血的脚印自山腰步步向上踩踏而去。百年徽山,独享陆地清福的神仙宝地,满山再无神仙样。这般血腥,只怕再来一次广陵江倒流,冲刷一遍牯牛大岗才能冲洗的干净。
卢升象踏步上山,边走,边自怀中掏出捆卷轴。卷轴用明黄丝绸包的很严实。里头摸着像是字画。若有明眼人来一看便是那上好的苏州九龙丝绸,因是专做龙袍的等级而出名,一年不知能不能做出来一匹,藩王蟒袍都别想用得上。
他不知道手中这是什么。只是广陵王赵毅交给他,让他务必要早送到山巅之上。皱了皱眉头。卢升象手微微一抖,丝绸滚落,整个摔在了地上。浓稠血水迅速被丝绸吸收。卢升象赶忙再捡起来。
轻叹一声,卢升象心情复杂,将这卷轴再次收好。跟着背魁军最后向山巅而走去。前面有广陵军士卒哀嚎,伸出一只手,双眼中流露出希冀。望着自己的统帅。卢升象低头,他认得。这位广陵军士卒正是最后围杀宁峨眉那四十人之一。
被卜字大戟自腰间破甲,一斩两段。大多内脏已全部拖出身外。丈许长的肠子拖挂在后方山石之上。下半身更是不知所踪。
偃月刀背伸出,自那士卒背上轻轻敲了一记。一丝气机渡入。那士卒瞪大双眼,一句话不说,双手再没了动静。
乱世,终究都是可怜人。
卢升象不知道,刚自胸口掏出卷轴之时,一江之隔的龙虎山震动。天师府祭祀堂内凭空烟雾缭绕。坐镇其内的天师骇然起身,慌张逃出堂内。
数十祖宗令牌,在动。祭祀堂上所挂历代龙虎山飞升仙师画像,随着烟雾,有些竟是缓缓在画像之上露出真容。似是有人,在从画像之中想要挣扎而出。
气运金莲池外,赵宣素面色大变,一步踏至祭祀堂外,弯腰作揖。他看到,天师府内每一位在动的牌匾前,皆是有一炷香,都是刚刚点燃。明显刚插入不久。其中动的最为激烈的一尊牌匾,是他的师尊。
凄厉的吼声自祭祀堂外传彻天师府。小道童妆容的赵宣素已是面无血色跪坐在地上。
“赵黄巢,你竟敢惊扰先祖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