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东,和博物馆仅隔着两道街的柳泉小区,最近几天总能在半夜里听到类似狼嚎的声音,连续几天的狼嚎惹得小区的居民人心惶惶,有人说可能有野狼闯了进来,只是不知道躲在哪,有人说是谁家孩子的恶作剧,也有人说或许是前段时间因为炒股破产而跳楼自杀的许大头冤魂不散,众说纷纭,却谁也找不出根本原因。
小区七号楼十一层,大白天的时候房间里还遮着窗帘开着吊灯,一男一女坐在了床上,女人搂着男人的肩膀,把头埋在了男人的怀中,低声啜泣着对着男人细语道:“我快受不了了!”
“老婆,再坚持一下。”男人疲惫无力的安慰着,把女人往自己怀里抱得更紧了。
“老公,你说小翰什么时候能好呀,这都近半个月了,自从小翰参加了他爷爷的葬礼之后,回来就一副着了邪魔的样子,见人就抓就咬,就像电视演的那种狼孩儿一样,你手上那块肉不就是被他咬掉的嘛,你说咱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女人诉说着。
“医生说有可能是某种精神疾病,或者是得了某种特殊的脑炎,之前咱也给小翰做过脑部ct了,短时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说是需要请更高级的专家会诊,我们就先等待着诊断结果吧。”男人把医院的回复告知给了自己的妻子。
“陆陆续续地都找了好几个专家了,都说查不到原因,我看现代医疗技术根本就救不了小翰,我向亲戚朋友们都求救了,把小翰情况告知给了他们,三姨家的颖妹子说她听说过类似的事,说是小翰可能是撞了邪了,她把一个公司电话给了我,说是专门处理这事的。”女人把头从男人的胸中抬了起来,对着男人说道。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封建迷信啊,你要相信科学,小翰应该是得了某种病,会找到解决办法的。”男人听完女人的话,苦口婆心的劝导着。
“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些,前些天我已经偷偷给那家公司打了电话了,人家收费一百,说是解决问题后支付就行,我想无论管与不管都先试试,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女人双眼含泪的看着男人,解释道。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啊,他们没提什么特殊要求吗?”男人听女人偷偷打电话联系了,多少有些生气。
“没有,他们只是让我提供了地址,说是不确定处理时间,让我照常生活就行。”女人回答道。
男人琢磨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除了提供地址这一条存在一些安全上的隐患外,其余条件对他们家里并没有什么不利的影响,将信将疑的做着思想斗争,最后叹了口气道:“哎,算了,小翰都这样了,多个办法多条路吧,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一定要和我提前商量知道吗?”
女人没有回答,再次钻到了男人的怀里,两眼无神的注视着前方,好像已经在思考最坏的打算了。
叮咚,叮咚。
就在男女缩抱在一起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显然是有人在门外按门铃,不过自从半月前儿子小翰变得和狼孩儿一样之后,家里的门铃就没再有人按响过,大家都害怕小翰那如野兽般疯狂的样子,担心小翰是否患了什么特殊的传染病,生怕这种传染病会传播到自己身上,即使是亲戚朋友间的关心问候也都是通过手机信息来传达,有问病情的,有猜测小翰是不是得了狂犬病的,小翰一家人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
“谁呀?”男人听见门铃响了,疑惑的问道。
“我是来给令郎看病的。”外面声音回答道。
男人和女人以为是某个医院专家来了,赶紧起身来到客厅,男人上前一步把门打开,女人赶紧抹了抹眼泪在男人身后跟着。
“你好,请问这里是张巧云女士的家吗?”见有人开门,门外的人询问道。
男人疑惑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女人则跟了上来,点了点头道:“我就是。”
“您好,叫我小张就行,我是接到您在我们公司下的订单之后过来的,您之前描述的信息还算详细,不过我还是要见一下令郎才能准确判断他的病情,还望张女士能给引一下路。”门外来人正是刚从博物馆赶来的张嫌,对着屋子里的女士请求道。
“好,您不用换鞋了,直接跟我进来吧,我儿子他在自己的辅卧里,已经被我们用绳子绑住了四肢,现在正躺在床上。”女士揉了揉鼻子轻声回答道,步子快速朝着一个偏卧走了过去。
张嫌点了点头,身形紧随其后。
男人在张嫌身后把门带上了,什么话也没说,跟在张嫌身后,对着张嫌的背影四下打量着,觉得张嫌就像个普通的年轻人,根本不像有什么特殊能力的样子,他并不看好将自己儿子的问题交给张嫌这种人。
“就是这了。”来到侧卧门前,女人道。
女人轻轻的把门打开了,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屋内的吊灯,映入张嫌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撕碎的书、纸,砸坏的杯子、玩具,翻到在地面上的箱子、椅子,还有书桌上、床头板上那些指甲抠出来的划痕和深凹下去的牙印,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着这个屋子里曾经出现过怎样的一幕。
张嫌一眼向床上看去,躺在床上是一个不停挣扎着的七八岁的孩童,四肢被绳子牢牢地捆在了儿童床的床架上,嘴里还塞着一团毛巾,令其无法说话或者啃食东西,不过却依旧能听到其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呜咽的声音,最令人恐惧的是那双眼睛,满布血丝,直勾勾的看着张嫌身后的这个家里的男主人,像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小张,不,张大师,您看我家小翰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啊,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女人朝着张嫌恳切的问道。
张嫌开启了阴阳眼看着眼前的孩童,同时灵魂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怒吼着:“不孝之子,没人性的东西,我生下了你就是生下了个杂种,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你居然几十年都不回家看我,也不给我养老,害得我穷困潦倒的病死街头,你又装好人给我送终去了,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虽然没什么必要,但是我想多嘴问两位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张嫌并没有回头,平静地问道。
“大师请讲。”张巧云率先回答道。
“不知道这位先生和您亲生父亲有什么矛盾吗?”张嫌转过头看着男人问道。
男人惊讶的看着张嫌,显然张嫌的这一句话好像给了这位男人带来了一些震撼,一句话刺痛了男人心中某根敏感的神经,男人先是沉默了片刻,纠结着该不该把自家的秘密告诉给眼前这个年轻人,但是当他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凝视自己的眼神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秘密好像早已被眼前的年轻人看透了一样,舒缓了一口气,便讲起了他和自己亲生父亲的之间的关系。
男人叫王饱时,四十年前在农村出生,当年家里穷,后来又赶上自然灾害闹饥荒,母亲在饥荒中饿死了,而他在不到一岁的时候就被父亲带到城里卖了,卖给了一户还能糊口的家庭,他父亲便从那家得到了几口粮,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期。
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这些,长大后便从养父母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十几岁那年他偷偷跑去寻亲过,一路打听之后,他还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偷偷见了面,但是他没有表明身份,只是说自己是个学生,学校有个调查活动,想要调查几年前自然灾害时候艰辛,为的是忆苦思甜。
他亲生父亲当真了,喝了口酒就给眼前这个看着面善的小伙子不停地诉说着当年的艰难岁月,当他亲生父亲提到“怀里抱着最后一口粮看着妻子饿死”的情形之后,王饱时打心底里对眼前这个亲生父亲产生了厌恶,当他亲生父亲又提到“当时要不是卖了儿子换口饭吃,自己可能就把自己儿子吃了”的时候,王饱时彻底崩溃了,他没有听喝醉了的亲生父亲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愤怒的跑开了,坐车回到了县城,回到了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养父母家里。
他亲生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的消息,知道了那个来做调查的年轻人是自己遗弃多年的孩子,多次到县城里骚扰他,张口闭口都是要钱,不给就撒泼打滚找麻烦,像泼皮一样砸玻璃、倒垃圾、泼大粪,要求王饱时给他养老钱,给他养老送终。
养父母知道摊上这种无赖连法律都无能为力,于是用家里的积蓄来这齐城买了套房子,把原来的房子低价卖给了一个当年混黑道的亲戚,从此消失在了原来的县城。
他的亲生父亲本来还想继续追踪他们家的下落,结果惹上了买他家房子的那个黑道亲戚,腿直接被打折了,只能一瘸一拐的再次回了老家,东家借西家讨的勉强活着,后来娶了村里的一个傻媳妇,算是又活了二十多年,等把傻媳妇的娘家人榨干之后,王饱时的亲生父亲再次流落街头,最后病死在了自己那个昏暗漏雨的破房子里。
王饱时的父亲是死了十几天后才被发现的,村里的支书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王饱时信息,联系上了王饱时,希望王饱时给他亲生父亲出殡下葬,因为按照他们村里的风俗习惯讲究父体子埋才能安魂,也就是所谓的披麻送终、入土为安。
此时的王饱时四十多岁了,结婚了,也就是和现在的这个张巧云,属于大龄婚姻,孩子才刚七岁,他考虑了几天,最终决定答应村支书的建议,他也想趁此机会让自己在城里生活的孩子回乡下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一家三口就回到了村子里,火化、墓地已经委托村支书找人帮忙了,他回去只要负责下葬棺材就行,所以也就在老家呆了一天的时间,结果谁曾想到自己的孩子就遇到了这种问题。
他虽然不信神鬼,但是也往这个方面想过,也怀疑过自己一直体弱多病的孩子或许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是他尽可能的不去这么认为,因为这有悖他对科学的理解。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没有一点感情,有的只是对他自私、无赖的厌恶,听到他死讯得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庆幸和解脱,庆幸的是他不会再祸害其他人了,他生活过的那个村子里不少人都被他或抢或偷或骚扰过;解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最大的不安落地了,我之前一直担惊受怕,怕他再来骚扰我现在的生活,他的死决定了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王饱时苦笑着说道。
张嫌看着男子眼睛,男子的感情并不像作假,张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和同情。
“这位小兄弟,不,是张大师,您的意思是说我儿子的情况真的和我亲生父亲有关吗?”王饱时问道。
“没有,只是问问,你们现在出去关上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等我把门打开的时候这事就会解决了。”张嫌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
王饱时和张巧云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把门轻轻的带上了。
“中级恶魂附体,虽然不难对付,不过确实麻烦,刚才你和我的灵魂见过面了吧,要不是附体的情况单靠灵魂不好解决,我根本就懒得敲开这家人的门,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揍出来呢?你个海带头!”见家里的主人躲开了,张嫌一脸不开心地撇着嘴道。
“我生了他,他就应该养我,父为子纲,我说什么他就得听话,古人就是这么传下来的,就因为我卖了他他就不养我?我现在就让他尝尝他儿子忤逆他的感觉!”被张嫌称作海带头的恶魂依旧附着在孩童小翰的身上大放厥词不愿离去。
“你为什么要生孩子?”张嫌平淡的问道。
“因为养儿防老,我要让他养我!”恶魂怒吼道。
“那你养儿了吗?”张嫌歪着头继续问。
“没有,但是我生他了。”恶魂辩解道。
“那好办,你现在被我收了,争取下辈子让他生你一次,你做儿子,这样不就还回来了吗?”张嫌笑着看着眼前的恶魂。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啊,不对,你在骂我,我是老子,不是儿子,我要杀了你!”恶魂终于反应过来了,对着张嫌怒吼道,灵魂从被束缚着的小孩躯体里脱离出来,用它那个乱糟糟类似海带一样的头发对着张嫌缠绕而来,像一个长发舞动的男巫一样。
“自己出来就好办了,强行分离的话我还怕伤了那孩子。”
张嫌见恶魂被自己挑衅的失去了理智,一下子窜了出来,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三青磷箭阵放出,十二枚箭矢把恶魂团团围住,不断在对其进行切割、穿刺,半分钟不到,恶魂便身受重伤的倒在了地上,魂力尽失还不停挣扎挪动,最终,张嫌一个挥手就把重伤的恶魂收进了冥石盅里,第二个悬赏任务算是完成了。
张嫌完事之后从里面打开了侧卧的门,开门走了出去,冲着门外的一男一女点了点头,表示结束了。
“才两分钟不到?张大师,我儿子他好了吗?”王饱时激动地开口问道。
“嗯,解开束缚着他的绳索就行了,他会经历一段虚弱期,修养一两日应该就可以了。”张嫌点了点头道。
“谢谢张大师,谢谢张大师。”一旁的张巧云听到张嫌说没事了,赶紧冲入了屋子,去解开绑在孩子身上的绳索。
“大师,小翰以后不会再有问题吧,还有这费用您怎么收?”王饱时激动过后想到了更为实际的问题。
“不会了,收费的事我不负责,到时候会有专人和你们联络,你们到时候和他核算就行了。”张嫌回答道,向着门外走去,准备离开这一家。
“那好吧。”王饱时点了点头道。
张嫌正打算出门时,无意中瞥见了靠近门口位置有一个半掩着门的书房,书房里放着一台日本牌子的钢琴,钢琴看起来很漂亮,保养的也很新,像是刚买的一样,上面还摆着一个和尚模样的装饰泥塑,于是不自觉的问了一句:“孩子学钢琴啊?”
“是,学了一年多了。”王饱时回答道。
“有个喜欢的爱好挺好。”张嫌想起了自己从小一个爱好都没培养,多少有些羡慕。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还不是为他前途着想,每天不督促着根本就不学,饿他不给他饭吃,或者关禁闭、打手心,他才能安静的在钢琴前坐上一段时间,小孩子太贪玩,所以我才想着带他会农村忆苦思甜去的。”王饱时唉声叹气的抱怨道。
“他都喜欢玩什么?”张嫌继续问道。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买一些颜料然后从外面挖一盆泥说是要做什么泥偶,一捣鼓就是一天,你说,玩个泥巴能有什么出息?他要不听我的话,到大了迟早饿死。”王饱时一提到自己儿子,好像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张嫌听完王饱时的话,神经猛地一颤,眼睛看着王饱时的脸,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两眼失神的呆在了房门前。
“张大师?张大师?”王饱时见张嫌盯住了自己,用手在张嫌眼前晃了晃,轻松呼唤到。
王饱时的呼唤把张嫌从失魂中叫了回来,张嫌看了看王饱时,又看了看里屋书房的钢琴和泥偶,走出了王饱时家的大门,对着王饱时告别道:“别再饿孩子了。”
随后,张嫌便漫步从楼梯一层层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