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通俗版  曹雪芹

《红楼梦通俗版  曹雪芹》

第50章 紫鹃试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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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闻讯过来,陪着贾琏哭了一场,尤氏、贾蓉也来痛哭一场。

当下合宅皆知,族中人皆来吊唁,贾琏忙进去找凤姐拿银子,置办棺椁丧礼。

“什么银子?如今家里艰难,二爷不知道?咱们的月例,一月赶不上一月,鸡儿吃了过年粮!前儿我把两个金项圈当了,你还做梦呢!”

“你也太狠了,别说一千两的当头,就是三五千两,只怕也难不倒!”

“一千两,好大的口气!这个年怎么熬过来的,二爷忘了?前儿为老太太生日,太太急了两个月,想不出法儿来,还是我提了一句,把后楼上没要紧的铜锡家伙拿了四五箱出去,弄了三百银子,才把太太的遮羞礼搪过去。这会子房租地租接不上,明儿还要送南安府里的礼,下来又要预备娘娘端阳节的礼,还有几家红白大礼,哪里弄银子?我有三千五万,也不是赚你的!如今多少人背后嚼我舌头,就差你来说了,可知没有家亲引不来外鬼!你以为你家是石崇邓通,别叫我恶心了!把我们王家的地缝儿扫扫,也够你们过一辈子了!”

“何苦来,犯不着这么肝火盛!你有多少,且把眼前的丧事办了!”

“你我两人的月钱,再加上四个丫环的,通共一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三五天使的!要不是我千凑万挪,早不知道过到什么破窑里去了!咱屋里的那个金自鸣钟,卖了五六百两银子,没有半个月,大事小事没十件,全白填到里头!如今家里就剩下三十两,你要就拿去!太太说我病着,忌三房,不许我去,老太太那边还找我呢!”

恨得贾琏无话可说,只好往尤二姐这边开了箱柜,去拿自己的梯己。

谁知早已一滴无存,只剩些折簪烂花,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却是尤二姐素日穿的。

“二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坑了你……”睹物思人,贾琏不禁又哭起来,“你死得不明,是我忽略了,终究对出来,替你报仇……”

一边哭,一边将衣物用包袱包了,也不命小厮丫环,自己提溜着来烧。

平儿见了忙将二百两一包的碎银子偷了出来,到厢房拉住贾琏:“这些且拿去使。你要哭,外头多少哭不得,又跑了这里来点眼。”

贾琏抽泣道:“你说的是。”

接了银子,从包袱里抽出一条裙子递给平儿:“这是她家常穿的,你替我收着,做个念想。”

贾琏独自在梨香院伴宿七天七夜,因家里不许送往家庙,只得在尤三姐坟上点了一个穴,破土埋葬。

送殡那日,不过尤氏婆媳而已。

凤姐既不去送,也不穿孝,凡事一概不管,只凭贾琏自去办理。

却说紫鹃心里,一直有件事埋着,近因尤二姐逝去,越发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这晚宽衣下卧,夜深人定后,紫鹃忍不住道:“公子王孙虽多,无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就是娶个天仙,也不过三夜五夕便丢在脑后,再要是娘家无人,更只能由着人欺负了。”

林黛玉正合眼待眠,没有来由听她这番话,虽不知何意,却也未免不伤感。

“其实别的都容易,最难得是从小长大在一处,脾气性情知根知底的。俗话说黄金万两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叫我说……”紫鹃转头看了看黛玉,“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这里也算好人家了。”

“大晚上嚼蛆,你不困?”林黛玉背过身,心里却翻涌起来。

“倒不是白嚼蛆,真心替姑娘愁了这几年。没有父母兄弟,谁是知疼知热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没了老太太,只好凭人摆布了。趁老太太现在还明白硬朗,把终身大事作定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倘或老太太一时有个好歹,那时虽也能完事,只怕不得称心如意的!姑娘是个明白人,拿定主意要紧。”

林黛玉不言语,胡思乱想直泣了一夜,至天明方打了一个盹儿。

紫鹃坐在回廊上做着针线,远见贾宝玉走了过来。

“昨日夜里妹妹咳嗽好些了吗?”

“好些了。”

“你看你穿得这样单薄,还坐在风口里,早上风馋,你若再病了,越发麻烦了!”贾宝玉笑着,摸了摸她膀上的衣服。

紫鹃把肩往后一缩,“以后咱们只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姑娘吩咐我们不要和你说笑,她现在也是躲着你都来不及。如今都大了,还像个孩子一点心事没有。”

说着起身进房间去了。

一时雪雁从王夫人处取了人参回来,交与紫鹃道:“不知宝玉怎么了,一个人坐在沁芳亭后头的桃树下发闷。”

“你好生听叫,我去去就来。”

紫鹃忙忙来到沁芳亭,只见贾宝玉低头坐在一块山石上,于是过来与他同坐了。

“怎么又挨着我坐了?”

“我刚才的话不过是为你好,你就赌气跑到风地里作出病来吓我。”

“并不是赌气,而是想到如今大了,彼此就要疏远了,忽然感到很伤心。”

“这也难免。”紫鹃黯然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为什么老太太叫人每天给我们送一两燕窝来?”

“原来是这个。听说宝姐姐给妹妹送燕窝,想她也是客中,我便跟老太太露了个风声。只要妹妹吃惯了,吃上三二年就好了。”

“吃上三二年……”紫鹃低头轻轻叹了口气,“明年姑娘回家了,哪有闲钱吃这个。”

“什么,谁回家,回哪个家?”贾宝玉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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