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衣男子疾步穿过富丽堂皇的走廊,行至走廊尽头处的密室大门时,脚步放缓,他低头注意着脚下没有越入密室半步,微微吁了口气,才抬头,恭敬地朝密室内的黑衣男子拜伏,道:“尊上。”
“缃叶,起来罢。”盛霖并未回身,他站在密室中间,欣赏着四周陈列摆放的各式武器法宝。
“是。”名为缃叶的男人起身,侧身守在密室门口。
他借机抬头偷眼观瞧一下密室,就立即垂眼不敢再多看,这间密室有百年未曾打开过了,里内藏着的,全是尊上亲手锻造的重宝,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引起一阵江湖腥风血雨。
君心难测,尊上此前从未允许这些东西现世,今日一回幽冥,却大反常态,把此密室打开,挑了好些宝贝出来,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若说这修真界里,谁是最低调神秘的尊者,幽冥主当之无愧,强大到连他这个大乘境中期的人也摸不出实力,明明亲手缔造了整个幽冥界的秩序,却并不恋权,常年游走在人间十二州,像个无欲无求的隐世者。
盛霖执起一柄精致的长剑,冷白剑锋噌一声被震出鞘,寒光映人。他随手挽了个剑花,缕空的剑格随灵气激出花纹,碧绿细长的竹叶簌簌往空中飘撒。
“呵。”他微微摇了摇头,便又把剑身送回剑鞘。www.panguxs.org 盘古小说网
这剑极为轻巧,只适合初学者练习用,但外形却煞是绮丽,这样的物件,明显是为了讨人喜欢的礼物。
真是阴差阳错啊,这整间藏宝密室,他失忆后就再为踏足过,如果他踏足过了,很容易就能猜测到,这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是曾经的他为了讨心上人欢心而准备的礼物。无广告网am~w~w.
如果他不曾失忆,不曾把鼎弄丢,阿宴从鼎里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他,他们的关系该是多么亲密,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别扭。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罢了,总之现在人已经回到他身边了。
这时负责悬空抓宝的属下带着一行人急急走到密室外,拜道:“启禀尊上,小的已经把悬空抓宝处的奖池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一会儿等那件法衣抽出奖池,便按照顺序把这几样也投入奖池。”盛霖示意完,几样法宝离开置物架,飞至那名下属面前。
“是。”那名下属和他身后的下属纷纷忙牢牢接住几样法宝。
安排完,盛霖便迫不及待闪身走人,留下密室外的众人面面相觑。
“缃叶大人,尊上此举……”那名属下拜了拜缃叶,
“小的愚钝,可否请缃叶大人,指教一番?”
“指教谈不上,不过提个醒。”缃叶瞧了瞧这名眼神不安分的属下,
“尊上他,特别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说完,缃叶便转身走人,暗暗感叹现如今的幽冥界真是越发人心浮动,修真者虽然寿命悠长,但修炼一途本就逆水行舟,平日里并不爱过问琐事,而负责这些繁琐杂事的位置,如若不管,又很容易就被蝇营狗苟的小辈钻了空子。
就像这名负责悬空抓宝项目的属下,如若不听敲打,可是很容易惹祸。
幽冥之主已经有百年没有管理过幽冥界了,怕是这些小辈已然不知昔日幽冥主的威望和雷霆手段。
缃叶不仅回忆起大约400年前,他第一次听闻尊上时候的情形,那时的幽冥是个无主之地,没有约束礼法,有的只是无尽的杀戮。
每个人都几近入魔,哪怕背负的仇债已经遗忘,也挡不住涛涛恨意的肆虐,原本并无冤无仇的两人,因为无处宣泄的恨意而互相残杀,这样的事情每日重现,就连忘川河上那些脆弱的缕缕残魂,也在为了争夺转生的机缘而互相杀戮。
在这永无止境的杀戮中,有人便入了魔,沉入无间地狱,沉沦进更加永无止境的厮杀。
他第一次听闻尊上,便是听说,有人以清醒的非入魔之身,手持横刀闯入无间地狱,将无间地狱斩空。
不久后,他第一次在忘川河边见到尊上,尊上拿着锄头在种彼岸花,并且随口问他,是否愿意助其一臂之力,把幽冥建立成一个有秩序的世界。
“您把无间地狱斩空,要不了多久那里还是会恢复,恶魔肆意,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那时候的缃叶问道。
“意义本就是人定的,规矩也是人定的,我想当制定意义和规矩的人。”尊上轻笑着答道,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张扬。
“请允许我来,助您一臂之力吧!”看着那样一双眼睛,他不自主就跪服了下去。
那时候的尊上,真是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烈火,炙热而明亮,引人不自觉就想追随!
他真的相信,这个男人能说到做到,尊上的眼神里是没有仇恨的,只有希望。
后来……后来尊上只花了短短数十年时间,便全然建设好了整个幽冥的秩序,之后尊上便不再管幽冥琐事,独自去游历人间,难得回幽冥一趟,偶尔回来一趟,也越发难以揣摩。
有时候他不禁猜测,尊上是否已经对这一手缔造的幽冥界丝毫无趣无情了?
缃叶一面思索,一面已行至奈何桥附近,远远便见尊上一反常态,陪在一金丹期的年轻小孩身边,嘴角噙笑。
他一时不敢冒然上前打搅,只敢留在远处静观其变。
盛霖睨了一眼缃叶,见其识趣,便懒得理会,虽说盛宴的存在迟早下属们都会知道,可他们现在是在约会,可不想被人打扰。
“阿霖,你刚才去哪儿了?”盛宴问道。
“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暂时有点事,你可能光注意别的了,没听我说话。”他顺势执起盛宴的手,十指紧扣,盯着对方,怎么看都看不够。
“抱歉。”盛宴被炙热的眼神盯得实在有些不自在,却又舍不得拒绝,只能任其摆布,被拖行至之前那个选人的柜台前。
他觉得他跟在盛霖身边,莫名其妙就像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一众重刑犯们摸不出盛霖的道行深浅,便表现得特别颌首低眉,不时还有大着胆子毛遂自荐的。
盛宴看着周遭人都沉迷赌博的样子,不由皱眉,他总觉得不能碰这种以小博大碰运气的事情,玩儿了容易输红眼变赌徒。
他道:“阿霖,我不是很想玩儿这个,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约会?之前那条街就很不错啊。”
“你怎么总惦记着那地方?”盛霖听闻这话顿时有些不悦,心想对方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他妻子,怎么还能惦记着逛花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不行,我们就在这里约会。”
“……”盛宴见盛霖不悦,也不想忤逆,于是闭嘴不提。
“客人,您选我吧,别看我个子不高,但手够长啊,保准帮您捞到好宝贝!”一个小个头长马脸的男人伸手拦住盛宴道。
盛宴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人面前竖着的牌子,
“司徒星,徒刑期剩余,9422年。”
“是是,我叫司徒星,客人我观你面善,一定是个大好人,帮帮我吧,就当做善事了。”司徒星越过柜台一副这就想跟着盛宴走的模样,
“客人你给我个机会赎罪减刑啊。”
“等、等等!”盛宴连忙退后三步,对方修为比自己高,还是个罪犯,让他本能生出惧意,
“你能不能说清楚,你到底,咳,到底是犯了什么罪?现在知道赎罪减刑了,当初怎么就犯下这……九千多年的刑期?”
“还能有什么罪,也就是当初互相杀来杀去呗,我杀的人多。”司徒星一脸憨厚。
“后来幽冥主来了才制订了这些规矩。”
“……”盛宴看向盛霖,阖了阖唇。
司徒星的话让他遍体生寒,柜台后和司徒星一样的重刑犯还有很多,周遭的陌生玩家眼神都带着赌徒的狂热,站在这种地方让盛宴莫名不安,每个人都比他强,每个人都□□裸的暴露着猖獗的欲望,近乎兽类,虎视眈眈,不懂克制,挡我者死。
他拉拉盛霖的手,尝试着向强大的盛霖寻求安慰,但对方却体会不到他的惶恐。
“阿宴想选这人吗?”盛霖顺势把盛宴揽入怀里,
“那就他吧。”
“随、随便吧。”盛宴见盛霖心情不错,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忤逆。
盛霖真的是他的……夫君吗?为什么他们明明靠得那么近,对方却丝毫不懂顾及他的心思呢?他们以前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奈何盛宴再焦虑也得不到答案,他只能趁机逃出对方的怀抱。
不过他又舍不得放开盛霖的手。
因为有万福鼎这个证据,这人,这人总归是他亲人,唯一的亲人。纵使他们有很多的不同,但是和亲人相处,就应该迁就对方一些吧?
“阿宴,抬头,看着我。”盛霖看了盛宴半响,有些强硬地命令道。
他总觉得盛宴对他的若即若离。
对于如何获得属下的忠心他很擅长,但此刻他苦恼于如何获得阿宴对他的喜爱。
“……啊、嗯,怎、怎么了?”盛宴不明所以的和盛霖对视起来,盛霖的眼神很认真,夹杂着让他恐惧的情绪。
“你还在怕我?”盛霖愠怒,对方闪躲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
“为什么?是因为我当初差点杀了你吗?”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忘记你的。”
说着,盛霖又把盛宴往怀里一带,紧紧的勒住对方,像是要把盛宴镶进自己身体里。
盛宴被勒得难受,心底也很是气馁,此刻他心里隐隐有个直觉,如果他不找回记忆,真的无法和盛霖相处。
他吁了口气,斟酌道:“阿霖,我没有怪你,但是我们两个都失忆了,对对方都不够了解,要不,还是等我们都恢复了记忆,再、再……现在就当普通朋友吧?”
“不要!不要当普通朋友!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盛霖一想到两人的真实关系,心底突然也生出一些惧意。
他突然很怕盛宴回复记忆,一旦盛宴想起以前的一切,他就会失去这份索求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