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过程中,龙兰香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通过他们交谈讨论“三金”、“彩礼”之类的内容,隐约有些明白,这个酒席似乎跟结婚的事情有关。
不过她当时并没有能够联想到自己身上。
毕竟她已经跟陆途结婚的事情,龙秀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她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的亲姑姑竟然会丧尽天良地对自己下手!
等酒宴结束后,龙兰香就想向龙秀英告辞,打算离开这里。
龙秀英拉着她走到洗手间,一脸哀求的说道:“兰香,你可千万不能走啊!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我原本是带着人过来相亲的,可是那个姑娘家里出了事,临时来不了。现在男方的人已经到了,要是我交不出人来,那我在这行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姑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龙兰香大吃一惊,当即摇头说道:“满酿(小姑),我已经结婚啦!还怎么帮你啊?不行不行!这事我帮不上忙!你要帮人相亲早说啊,我可以介绍身边的导游给你认识,没结婚的女孩子一大把,要多少有多少!”
龙秀英讪笑道:“哎哟,这不是时间来不及了嘛!你放心,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城里随便逛逛。只要等下那个姑娘来了之后,你就可以走了,行不行?反正又不是要你真的跟别人结婚,就是做个样子,我也好给别人交差嘛!可以吧?哎呀,行呢,就这么说定了!”
龙兰香被她说的有点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迟疑的说道:“满酿,我觉得还是不好……”
龙秀英连忙打断说道:“哎呀,没什么不好的!放心吧,没事的!有我在旁边,你怕什么哦!对了,你的钱包在不在?我出门忘记带钱包了,想去看看买单了没有!”
龙兰香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闻言也忘记了要继续反驳,掏出钱包递给她,大方的说道:“我这里有钱,拿我的去买吧。”
龙秀英接过钱包,笑道:“行!那我先去看看,一会儿给你送过来。你到里面坐吧,记得啊,千万别说话!”
龙兰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被龙秀英给推回了房间,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一言不发的坐在位子上,等候小姑姑买单回来,看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包间里除了龙秀英和一个矮胖男人不在,还有四个人,其中三人正在用方言聊得热火朝天,另一个老头子坐在座位上抽烟,倒也都没怎么打扰她,正好让她落个清静。
等了近半个小时,龙秀英和矮胖男人有说有笑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龙秀英将钱包递给龙兰香,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人家已经买过单了,还往你的卡里打了五千块钱!放心吧,你帮满酿这一次,满酿也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平白无故给我打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怕不是什么卖身钱吧?
龙兰香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当即就想站起来问个明白!
龙秀英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笑眯眯的继续小声说道,“你不要想着逃跑,只要你一跑,人家肯定报警!你的银行卡有交易记录,到时候咱俩都会成为诈骗通缉犯!现在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了!你乖乖的听我安排就好,帮我演完这场戏!哦,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跟你洞房的!拿到钱我们就撤!”
龙兰香恨得牙根直痒痒,不过她也没有急着说话,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见那几个壮汉双手抱胸,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知道这个时候跑出去的机会不大,瞬间便冷静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答应听从龙秀英的安排。
接下来,龙秀英安排一行人到虹桥路逛街,主要是在服装专卖店买衣服鞋子,到金店买三金——金项链、金耳环和金戒指。
龙兰香也不知道龙秀英是怎么跟那些人说的,反正全程都有人紧紧跟在她的身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她给跑了。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通过龙秀英和矮胖男人的交谈得知,那些人此行目的是要先去千工坪乡,到随行老人的家里按照苗族风俗举办一个试婚礼,等到试婚礼结束后,矮胖男人就可以带着“老婆”回家了。
龙兰香知道,苗族的试婚要经过订婚、过门和不落夫家三个阶段的考验,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圆满的婚姻,从而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是龙秀英却对矮胖男人说道:“本来按照我们这边的风俗,试婚需要最少三个月的时间,但是你们大老远的从外地过来也不容易,所以才给你们压缩到三天!三天是最少的,要不然人家田伯会生气的!就这么一个亲闺女,要不是因为家里穷,哪里会舍得哦!以后几年甚至十几年都见不上一面,人家心里会不难过啊?所以你也不要心急,只要试婚礼结束,你就可以带着人回家去了!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赚大了知道吗?”
矮胖男人连连点头,一脸猪哥相的望着龙兰香,笑得合不拢嘴,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龙兰香看都不看他一眼,得知在凤凰还有三天时间,那么自己一定能找到脱身的机会,顿时心中又安定了不少。
此时她还有闲心佩服龙秀英的口才,一个试婚礼被吹的是天花乱坠,苗族的婚嫁银饰也被说成可以用汉族的三金代替,关键是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情,别人还偏偏就信了!
真不愧是媒婆啊!能够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黄的!
买完衣服饰品后,龙秀英想让龙兰香亲手接过去,美其名曰试装。结果龙兰香理都不理她,就只当自己是在看戏。无奈之下,她只好让随行老人收了下来。
结束逛街后,一行人准备前往千工坪乡。
龙兰香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还开着一辆面包车,皖n的车牌号码。
刚一坐上车,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安,当即就想要下车。
结果吴秀英和两个男人把她给拦住了,不光不许她走,还将她的手包也给夺了下来。
“你要去哪?乖乖的跟着我们回家!你想到凤凰玩,以后有的是时间玩,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你要是不听话,他们可是会动手打你的,那样我就不管了!”吴秀英凶神恶煞般的朝她威胁道。
龙兰香再一次妥协了。
装哑巴装的太久,她都忘记了,原本自己是可以开口喊人求助的。
老人的家位于亥冲村,具体是哪个组龙兰香也不太清楚,她以前到过千工坪乡走玩,但是并没有来过这个寨子。
亥冲亥冲,跟猪相冲!对于生肖属亥的龙兰香来说,这个地方简直就是跟自己天生相克!
低矮的石头房子很是破旧,外面象征性的贴了几幅喜字,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老人掏出钥匙上前打开门,邀请众人到厅堂落座。他熟络的端出一盘花生瓜子和糖果,并在火盆里点燃了火堆,让大家围坐成一圈,在这里烤火驱寒。
不知道是不是龙秀英提前做好了工作,矮胖男人等人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并不感到吃惊。
他们坐下后只是不断催促着龙秀英,好像急着要走的样子。然后双方为了付彩礼的事情,来回拉锯,讨价还价,谈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
龙兰香问龙秀英要回自己的手包,也许是她太过于自信,也或许是她觉得来到了这里,龙兰香已经无路可走,总之,龙兰香从她手上拿到了手包!
从手包里掏出手机,龙兰香马上给吴莲花发了条信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吴莲花又急又怒,立刻就要报警。
只是龙兰香担心银行卡的事情说不清楚,便阻止了这个举动。
直到这个时候,她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先不要急,假装配合她们,保护好自己!我这就打电话找人过来接你回家!”吴莲花放弃了报警,发信息安抚女儿。
她朋友多,在千工坪也认识不少人,打了几通电话,召集了不少人去亥冲,要将女儿给接回来。
只是亥冲一共有6个寨子,9个村民小组,龙兰香又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只能坐在这里耐心等待,祈祷他们能快点找对地方。
龙秀英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突然从她手中抢过手机,看了一眼后面色大变。
她将龙兰香的手机揣进兜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对矮胖男人说道:“三万块还是太少了,必须三万五!你要是现在给钱,今天就可以带着人回家!”
龙兰香恨恨不已的瞪了她一眼,拎起手包假装要上厕所。
龙秀英马上起身说道:“走吧,我陪你去!”
厕所建在猪圈里面,两个男子跟了上去,守在厕所门口。
龙秀英用苗话骂道:“你喊人过来做什么?啊?只要收到钱,我自然有办法脱身!你现在喊人过来,我还怎么收钱?你怎么这么蠢呢!这下全完了,我们想不过去都不行了!”
龙兰香冷笑道:“你收不收钱关我屁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肠这么狠毒!为了赚钱,竟然想卖掉自己的亲侄女!就你这样,还配让我喊你做酿酿?”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酿酿啊!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还能害你啊!等下拿到钱,我分你一半总行了吧!”
龙兰香摇头说道:“我是不可能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妈的朋友马上就到,等回去之后,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我爸交代!”
“啪!”
龙秀英扇了她一个耳光,怒声喝道:“我交代个屁!你不去也得去!”
龙兰香整个人被她打懵了!
随后,龙秀英喊人将她强行抓去了车上。
回到屋里,矮胖男子好像也明白过来了,看着龙秀英嘿嘿笑道:“你这相亲是假的吧?万一把钱给了你,人却跑了,那我怎么办?”
事到如今,龙秀英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顾不得其他,咬牙说道:“我陪着一起过去,到了地头再付钱,这样你总没什么好担心的吧!不过彩礼必须要三万五,一分都不能少!”
矮胖男人一听这话,迫不及待地就同意了!
还到了地头再付钱?想得美啊!
他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到了家里,就把全村人都给喊出来,这两个女人,一个都跑不了!
不过,龙秀英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人物?她掏出手机给上家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人到指定地点准备接车。
矮胖男人见状,只得熄灭了刚起的心思,当下也不再犹豫,跟龙秀英一起上车,马上出发开始返程。
车辆飞速行驶,很快就出了凤凰地界。
上了杭瑞高速后,龙秀英把手机还给龙兰香,面沉似水的说道:“跟你妈说,你出去几天就能回来,让她不许报警,听见没有!你要是再敢不听话,我就真的不管你了,到时候,你就跟着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吧!”
龙兰香接过手机,给吴莲花发了条信息后,再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她坐在车上,望着窗外。
层峦叠嶂连绵起伏的青翠山脉飞驰而过,她心中却是懊悔不已。
“早知道应该先告诉陆途一声的,要是以后他都见不到我了,只怕会气得发疯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满世界的到处找我?肯定会的!他那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其实内心比谁都固执!算了,现在还告诉他这些干嘛?都怪我自己太蠢,还是不要再拖累他了!就让他忘了我吧,以后找个更好的!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他!”
这时候,她满脑子想的全是陆途!
既是甜蜜,又是哀伤,心中充斥着自艾自怜的悲观情绪。
手机传来震动声,龙兰香低头看了一眼,吴莲花发过来的信息,“女儿,你千万不要放弃啊!陆芃和陆烟还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找到机会,一定要逃出来,如果不行,我现在就去报警!”
看完信息后,龙兰香瞬间泪目!
对啊,我的孩子!
就算为了孩子们,我也一定要逃回去!
勇气和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体,龙兰香终于不再认命!
她默默思索对策,决心要为现在的困境寻找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