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是谁？”

洛川心一颤，却虚张声势地笑起来：“哈哈哈，余年，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咱们又不是偶像剧，你又没有出车祸。”他放低声音，“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余年隔着雨幕，一言不发。

洛川很害怕，他看不清楚余年的表情，只觉得他很陌生，他想看清楚余年的脸，然后找出余年捉弄他的蛛丝马迹。

他踏入雨幕中，雨很大，冲刷在人身上都有点疼，他想进入余年的伞下面，可余年却后退一步，避开了。

巨大的恐慌终于落在实处，洛川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手中抓住的只有冰凉的雨滴。

余年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

“余年！”洛川生气地回头，他们的位置彻底颠倒了个，他狼狈地站在雨幕中，余年站在了楼梯间中。

他仰着头，倔强地保存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忘了告诉你，那天我是骗你的，我只是输了大冒险才去和你告白，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余年眉眼淡淡，丝毫不在意的洛川说什么，见洛川说完，他矜贵地点点头，上楼去了。

“卡——”

何导叫了停，有点不太满意：“小裴啊，你这表情有点不对劲啊。”

薛小裴还站在雨中，他爽朗一笑：“没事，导演，那就再来一遍。”

这段雨中戏拍了三四遍才过，薛小裴一直把握不好洛川当时伤心却又倔强地表情，最后还是顾梅生帮他把剧情掰碎了讲戏他才通过。

薛小裴和顾梅生一起回酒店。

雨还在下着，天幕暗沉，像是这雨要下的滔滔不绝无边无际了。

薛小裴看着车窗外：“你说这雨明天能不能停，咱们在这儿的最后一场戏可是个大晴天。”明天是送走余年的戏，这次倒是没有“分别总在下雨天”的设定。

顾梅生给他泡了一包感冒药：“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快喝了，别感冒了。”

薛小裴乖乖地接过，药不苦，就是有点烫，他小口小口地喝着。

“何导看了天气预报，明天晴天，这夏天的雨就是这样，看着凶狠，却来去匆匆。”

薛小裴点头，又好笑地看着他顾梅生，打趣道：“我算是知道顾影帝是怎么获得那么多奖项了，演技好，讲戏更好。”

下午顾梅生给他讲戏的时候，把洛川对余年的感情讲的十分细致，出身单身家庭从小倔强的少年，心动之后却被“抛弃”，傲气的少年自然是生气的，赌气之下什么话都会说，可说了，伤的还是自己。

认识薛小裴的人都说他是傻大哈瞎乐观，一个情商挺高的逗比戏精。可即便是如此，他对洛川余年的感情却是迟钝。

薛小裴从小便和奶奶一起生活，他是他离婚后各自组建家庭的父母的累赘包袱，是不应该存在的人。他从小就缺失某种感情，从小就是大大咧咧的孩子王，直到高考后奶奶去世，他没有了最后的庇护，才开始尝人间百态，品人生酸甜苦辣。

他笔下人物千万，角色爱情酸甜跌宕，可他只是别人感情的复刻者，而非体验者，感同身受者。

薛小裴打趣顾梅生：“顾老师，你这么懂，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顾梅生扭头定定的看着他。

薛小裴莫名心一紧，不由得紧张地屏住呼吸。

顾梅生看了他一会儿，却转移开话题，点开手机相册让薛小裴看，嫌弃却宠溺地说道：“看我养的肥猫，又懒又贪吃。”

薛小裴顺坡下驴：“好可爱，他叫什么名字？”

“叫黄鱼儿。”顾梅生心机地邀请道，“喜欢的话去我家看看，这猫虽不大顶用，但是抱起来很舒服。”

薛小裴这条鱼上了勾，他看着黄鱼儿的傲娇表情，忍不住点头：“好啊，我蛮喜欢撸猫的。”可惜上辈子他对猫毛过敏，养不了猫。“我以前就想着我要是养了猫，一定给他起个带鱼字的名字。”

顾梅生挑眉：“是因为猫爱吃鱼吗？”

薛小裴点头，和顾梅生击了一掌：“顾老师，还是你懂我。”

第二天果然天晴了下来。

于是薛小裴又成了洛川。

洛川淋了雨，发了高烧，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病顽缠地很，陆陆续续十几天也不见好。

这天洛川被鞭炮声吵醒，头还很沉，他听着外面喜气洋洋地笑声，喊他母亲：“妈，外面出什么事了？”

母亲走进来，嫌弃地说道：“余年考了个状元，学校来人在庆祝呢，你瞧瞧你，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你咋就不成样子呢。”

洛川这才想起该查高考成绩了，他这十几天都在逃避地放空自己，仿佛去不想就没有那日余年的冷漠疏离。

即便没有希望，他还是动手查了超成绩，417，比之前三百多的成绩好太多，可是最多勉强上个好的大专。

他颓废地倒在床上，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卡——过了。”导演马不停蹄地安排到，“下午拍外景，机场方面怎么样了？”

场务点头：“可以了，咱们只联系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足够了。”何导拍了拍薛小裴的肩膀，“小裴，下午哭戏给点力。”

薛小裴点头，为了不耽误剧组安排，他昨晚上在房间练了好久的哭戏，想哭就哭，没得问题。

“想念B市的烤鸭了。”何导咂咂嘴，“明天咱们就转移阵地。”

下午在机场拍送别戏，余年的清大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不知为啥却要提前去首都，洛川从邻居大妈议论中听说了，余年妈妈竟然也要跟着去，据说是不回来了。

洛川大脑一片空白，等他清醒时，他已经坐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

他想，他才不是去送余年，他只是想，呃——他在家呆的时间太久了，出去转转挺好。

到了机场，在人声鼎沸的机场大厅，洛川在来往匆匆的人群中格格不入，他艰难地寻找着余年的身影，终于找到了人群中显眼的少年。

余年已经在排队安检了，洛川站在他侧方的柱子身后，呆呆地看着余年的侧脸，他不合时宜的感慨，余年可真帅啊，下一秒，他眼底就红了，这么好的人，终究不是他的。

他看着余年背影逐渐消失远去，再也站不住了，他手撑着柱子狼狈地嚎啕大哭。

外面骄阳愈胜，可是属于他的盛夏就这样远去了。

一个善良的阿婆过来给他递纸巾：“小伙子，别哭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洛川咬牙抬头，接过纸巾胡乱擦擦脸上的泪水，坚定地说：“我要复读！”

不是为了哪个鳖儿子，也不是为了知道鳖儿子抛弃他的真相，他就是听说首都的烤鸭很好吃，馋了。

阿婆看着少年走出六亲不认地坚定步伐，摇头说道：“真是年轻好啊。”

“卡——收工！”

工作人员欢呼道，明天回B市，会放两天假，大家都攒着一股劲，等着休息呢。

洛川复读的戏之前已经在教室拍过了，复读的汗水在牙咬切齿的执念之间，成为青春不值一提的末章。

回到B市，是王大锤来接他，一号的时候公司已经完全交接，现在他时间充足，还给薛小裴带了两个助理。

王大锤介绍到：“小裴，这是林连和陈楚楚，咱们公司给你安排的助理。”

林连接过行李箱：“薛哥好，叫我小林就可以。”

陈楚楚是薛小裴的粉丝：“薛哥尽管放心，”她举了举自己的胳膊，“我一定负责好你的安全。”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薛小裴疑惑地看着王大锤，王大锤得意挑眉：“别小看我们楚楚，全国女子跆拳道大赛的亚军。”

薛小裴惊讶地看着小巧可爱的女孩子，伸出大拇指：“厉害啊。”

车子涌入浩浩荡荡的车队，薛小裴在车上闭目养神，他出机场时还和顾梅生一起，刚出来顾梅生就接了电话先走了，他有点莫名其妙的失落。

王大锤在说着这两天的行程表：“休息这两天你挤的事情比较多，明天上午有一个杂志的专访，下午和晚上有两个拍摄，后天上午要拍一个零食的广告，下午——”

薛小裴无语地挣开眼睛：“大哥，我就两天假期，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干。”

王大锤嘿嘿笑，冷酷地说：“下午公司有个会议，你也得见见新老板吧。”

薛小裴生无可恋地看着王大锤。

王大锤薅了一把薛小裴的头发，安抚说：“钱难赚，那啥难吃。这不是还让你休息一晚上了吗？”

薛小裴自知反抗不得，心情郁郁地看向车窗外：“诶，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王大锤这才想起来：“对了，公司给你安排了新住处，在翰园。”

“翰园？”薛小裴惊讶的扭过头，翰园可是B市数一数二的高级住宅区，好多知名人士都在这里住，“新公司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王大锤看着他一脸没见识的样子：“也不想想咱们公司是哪个？那可是星娱。”

薛小裴的惊讶一直持续的到进入新家，两百多平的的大平层，比之前他的单身小公寓豪华了不知多少倍，他诚恳地说道：“公司有让我续约的打算吗？我愿意为公司繁荣奉献一辈子。”不就是工作多吗？那有什么问题呢？不为金钱诱惑的演员不是好员工。

王大锤没好气地说：“亲亲，你的合同还有三年呢。”

送走王大锤和他的助理们，薛小裴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

有点饿了，薛小裴正想点外卖，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