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够。他敛低眼眸,继续往前踏。气息更凛几分,一步之后他抬眸。是两点如漆,一抹寒凉,杀退千万年来的长空夜色。死界里制造不出太过剧烈的响动,却也走石飞沙,连那朵兀自开绽的花都摇晃起来。步绛玄身上挟着浩浩华光,威压太重。这是寂灭境巅峰!顾东亭盯着他,表情逐渐退去,转而又将脑袋一摇,嗤笑一声,移开目光。“人皇陛下。”他这样称呼步绛玄,摊手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招术呢。可就算你回到寂灭境巅峰,也不过和我打个平手罢了。”“是不是平手,打一下就知道了。”步绛玄抬起剑,语调平淡。顾东亭又一次扯唇:“你莫非认为,还能杀我第二次?”步绛玄不和他废话,将不可渡提到左手上,双剑一前一后递出,直向顾东亭面门!剑光如虹不灭。洞窟另一边,闻灯改换姿势,于椅上盘膝跌坐,纳天地灵气入体,去试探生长在灵台里的那朵花。在它开花的一刹,闻灯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许多关于它的资料和信息。这说明他和它之间在逐渐融合,并不是个好兆头。但也能对这点加以利用,他不信没有将这朵花扼杀掉的方法。他打算先把它从灵台里挖出来。却是不曾料到,他刚有了第一下动作,识海之中竟出现了顾东亭的身影。“花和你已是一体,它开始绽放了,这是个无法停止、不可逆转的过程,小师父若想让它死,除非种出一朵新的代替它。”这里的顾东亭是身穿雨过天青色衣衫、眼蒙白缎的模样,显然是先前留下的一道影像,不过一开口,仍是低哑带笑的声音,咬字很有几分古老贵族的腔调。“可那样,到底是殊途同归了,依然是创造出崭新世界。”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满足的自傲。“那也比你种出的要好。”闻灯冷冷回道。“但小师父你没办法种出第二朵。这天底下,唯有你的灵魂能够和天地完全同调,唯有你的灵力、你的修为,能够将它浇灌发芽。”顾东亭低声说道,“一个人的灵台,只能容纳一朵花。”闻灯“呵”了声,眼眸垂低抬高,审视他一番:“不愧是至少活了三千年的老妖怪,还能在人家灵台识海里留一个能够交互的玩意儿。”“因为我是一道残魂。”顾东亭解释了一句,继而挑挑眉毛,边踱步边说,“老妖怪,你如何称呼,我无所谓。但你看看,我对你多好啊,将世界之花种在你的体内,为你延续生命,让你今后可以和世界同存。”“你将成为永恒比姬不弃对你好多了吧?”顾东亭离闻灯越来越近,话音落地,脚步跟着站定,手里的折扇抵在下颌上,向闻灯倾身,意味深长笑道。“原来是这样吗?”闻灯又是一垂眸,连带手也垂了下去,似是轻轻一叹,放弃了某个念头,“那我就不费力气了。”“小师父想通了?”顾东亭唇角弧度更甚。“是,想通了。”闻灯点点脑袋,在灵台里向顾东亭伸出手。这是个握手的动作,顾东亭懂得。他就要抬手搭上闻灯的手,忽见闻灯神识凝成一刀,不偏不倚轰来。残魂没有自保能力,更无本体那般诡异的身法,一刀就斩碎,连声惨叫都无。闻灯掀起眼眸,瞥了眼那纷飞散去的光屑,面无表情道:“先打死你再说。”灵台里没了这人,重归寂静。闻灯来到那朵花前,伸手碰了碰,转身离开。他从椅中起身,关注起死界里的战局。顾东亭这个人擅长守和逃,身法当能称得上当世第一,连冥王的一招都能躲过。和这样的人对战,是件麻烦事。更麻烦的还在于他不能上去帮忙。他现在一身灵力散尽不说,上前对战,还极有可能加速灵台里那朵花的生长。却也不能够再耗下去了。闻灯眉梢蹙起,做了一个深呼吸,坐回椅中,捏紧手里的玉笛,眼眸压低,作出决定。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闻灯用来解决问题的办法都是出刀,但在修习刀术之前,他先是一名音修。音修施术的方法便是奏曲吟唱了,这样的进攻方式耗时很长,还易被对手打断,故而交战时,音修都是被安排在后方。闻灯施术无需这般麻烦。他在没得到从前记忆之前,便能短奏几句施展出术法,眼下自是更擅长,瞬息间可落定一术。但见他坐在椅上,执玉笛在虚空轻点数下,调转天地灵气,顷刻结成一道法术。每一下都是一段乐音,虽是无声,自有灵力流淌倒转。死界内再升光芒,昆仑山上第三度动荡。四壁簌簌落下碎石,砸在地上啪嗒啪嗒作响,闻灯的声音在这样的背景音里响起。“你的确很难对付,寂灭境巅峰的步绛玄或许只能和你战个平手,但如果再加上他呢?”话是对顾东亭说的。言语之间,他身后多了一人。一名亡者,一身玄黑衣袍,一双漆黑丹凤眼,手提一把明亮寒冷的剑,脸上无甚表情,却是不怒自威。那剑是不可渡。那人赫然是曾一统大陆诸国,自归渊带出天河十二图、创建正统修行体系的周烈帝。三千年里,天下唯一的寂灭境巅峰,周烈帝姬不弃。第120章 盛放这是幽族的禁术, 顾东亭当年曾用它召唤出一支亡灵军团进攻周国国都,后来被洛箫修改、削弱,至如今, 仅能召唤出一两个亡灵。多亏那些年月里的研究,闻灯现在才能准确地唤出进入寂灭境巅峰的姬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