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春夜》

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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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如何,尽是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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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戚映竹去端王府的车驾中,司仪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这毕竟不是成婚,自要低调。然而这里少了些人,让人不安。曲声间歇时,四处找人的司仪抓住一卫士,问道:“世子殿下派的那位‘四郎’,人呢?不是说要随行相护么?”

卫士平时与阿四交好,自是为阿四说话:“四郎可能有事,一会儿就来了。”

这边说话时,阿四人仍在端王府上。

宋凝思天未亮时闹了一出自尽的戏码,让阿四百般折腾,还不敢让府中人,尤其是端王世子知道。而今,锣鼓喧嚣声在外,阿四冷冰冰地站在床榻前,刚刚将从民间请来的医工送走。

宋凝思煞白着脸,气息微弱地卧于榻上。

阿四俯眼看她,语气不耐烦:“你还要折腾什么?索性一次性折腾个够。”

宋凝思撇过脸面朝墙壁,不看他。

阿四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放软语气:“阿思,你不要闹了。今日是端王世子的喜事,你在今日生事,连我也护不住你。我会将我们的孩子带回来……但现在得忍耐。”

外头小厮紧张呼唤:“四郎,四郎!”

阿四转身走向门,系皮革,收佩刀,轩昂而出。他在门口时终不放心,回过头:“阿思!”

宋凝思依然没回应。

阿四心中挫败,生起了然无趣感。他深深看她一眼,知道时辰再不能耽误,若是唐琢知道他因为宋凝思而耽误行程,若是戚映竹没有平安进了这道门……唐琢都不会放过宋凝思。

那么宋凝思到底要折腾什么?

阿四离开后,整个院子静下。宋凝思一改之前的颓废,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开始梳妆打扮,涂抹胭脂。唐琢要纳妾,那自然不会亲自出迎。他待在府中心急如焚,整颗心已经飞出府邸。

宋凝思揣着怀中的蒙汗药,闭目想着一会儿出了乱子,她如何靠这药,去找到幼子被关的地方。她不会武,便只能靠端王府卫士的疏忽;她很难带着孩子离开,但她有个武功高强的孩子父亲。

宋凝思闭着目,遥想自己和戚映竹商量好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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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哗!”

车驾拐入一往日少人的街头,迎面正撞上一队杂耍人士。戴竿、胡旋舞、喷火,一行人边走边舞,最中间围着一巨大华灯,灯如莲座,摆在一辆车上,莲座上正立着一挎着花篮的白面女郎,向四周洒落花瓣。

虽则如此,应和相随的百姓并不多。只因这杂耍,并无新奇处。

司仪多看了那女郎一眼——身量过于高大,脂粉厚得眉眼已经看不清,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婚嫁队的司仪挥挥手,就要为对方让路。他们牢记世子的吩咐,警惕任何陌生人,与任何当面的队伍都隔开一段距离。杂耍队伍不以为然,摇摇摆摆地从他们旁边经过。戚映竹掀开车帘,看到那莲座上的女郎经过之时,她手抓自己花篮中的花瓣倏忽一改,哗啦啦的钱币洒向周围。

铜币如雨,漫然挥洒。

百姓当场轰然——

“撒钱了!天上掉钱了!”

“快抢!都是我的!”

百姓们一拥而上,冲向杂耍之队,也将婚嫁对的车驾冲散。便是车驾队中的人,好些不过是寻常仆从、卫士,他们和普通百姓一般,亦被那杂耍队伍洒下的钱所引,情不自禁地跟上去捡一把。

司仪被一众人挤到一旁,喝道:“保护女郎!”

冷静下来的卫士们艰难抽出刀,他们却挤不过百姓,无法赶去中间那辆马车。他们不能对寻常百姓抽刀,武功厉害的当下急了,捡起一把石子,凌厉砸向那撒钱的女郎。

那女郎轻轻背身,忽地抽出一把扇子,竟挡住了石子。女郎妙目微勾,波光潋滟。她随手从花篮中抓钱币的动作不停,另一手中的扇子,又轻轻拂开攻势。

她对拉车的人惊慌道:“哎呀,这么乱,我们快些走。”

戚映竹的马车被挤在路边,她掀帘看那撒钱的女郎,越看越眼熟。忽而,车门打开,一个弓着腰的女郎钻入了车中,仰头对戚映竹一笑。

戚映竹:“阿瑛!”

戚诗瑛洋洋得意地对她眨一眨眼,催促她:“快,你和我换衣服,时雨在杂耍队那边等你。”

戚映竹放下心:“果然是你们。”

她却不放心:“你当真与我换衣,我走了,你如何是好?”

戚诗瑛不屑一顾:“我好歹是宣平侯的亲女儿吧?唐琢能把我怎么样?他能在朝堂上驳斥我阿父,难道能杀了我阿父?那他自然也没本事杀我了。何况……你们不是都要搞死他了嘛,我怕什么?”

戚映竹:“我怕唐琢见了你……”

戚诗瑛不耐烦:“不用你操心,快换衣,我们没多少时间!”

戚映竹兀自紧张,又慌乱地褪下自己身上的嫁衣,换上戚诗瑛递来的白色衫子、素雅长裙。二女仓促地用帕子擦干净脸上妆容,戚映竹将发随意一挽,她从怀中取出眉笔,倾身为戚诗瑛点妆。

微凉的黛笔落在眉梢,戚诗瑛一颤,抬目,看到戚映竹姣好又雪白的面容。戚映竹贴面而来,气息与她交错,香气晕绕。这片刻之间,戚诗瑛陷入恍惚,竟怔然无比。

戚诗瑛:“当年你阿母救我阿母时,是不是也曾这般近过?”

戚映竹抬目看她。

戚诗瑛握住她的手,戚诗瑛凌厉的眉眼,与戚映竹柔和的眉目相对。二女面对面,戚诗瑛道:“二十年前,你阿母救我阿母,让我得以出生;二十年后,阿竹,我也救你一命,让你得以离开。

“因果循环,正是你与我的缘分。

“阿竹,我不怪你抢走了我的十几年,你也别怪我害你羸弱多病,被赶出侯府。”

戚映竹目中带了泪,她若有所觉,颤声:“阿瑛……”

戚诗瑛从她手中夺过眉笔,将她往车外重重一推,关上车门。她坐在车中,用嘴咬住眉笔,又笨拙地伸手挽发,努力编出戚映竹方才的发髻。

戚映竹被推出车,趔趄后退,被一人伸手搂住腰。混乱中,她仰头,看到时雨穿着寻常青衣,是和那些杂耍艺人一样的感觉。她目光闪烁,时雨对她调皮一笑,他拉着她,偷偷摸摸带她回那支队伍。

待到了那队伍中,戚映竹高高吊起的心也没有放回去。时雨抓着她的手不停留,二人借着杂耍队伍的掩饰,缩入一街巷。到了远离两支队伍的深巷中,时雨一把勾住戚映竹的腰,这才敢用轻功。

时雨心情很好:“让他们乱吧,我们趁没关城门的时候,先出城!”

戚映竹回头,看那杂耍队伍中撒钱币的女郎,她惊疑:“那人,好生面熟。时雨,他们都是谁……”

时雨无所谓:“就是普通的杂耍人啊。只是步大哥混了进去。咱们‘秦月夜’的人都在城外,没有进城……闫腾风看得太厉害了,大家现在都很难混进京城。”

戚映竹吃惊,情不自禁地扭头再次看那女郎——

谁?

步大哥么?

那……随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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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琢在端王府中静等消息,一个卫士偷偷摸摸地过来,向他禀告今天早上阿四那里发生的意外。唐琢一直让人监视阿四的院落,阿四出府迟的时候,唐琢便坐不住了。

他冷笑:“宋凝思!”

他道:“把这个女人关起来!我们走——”

虽然只是纳妾,但唐琢心中重视戚映竹,特意为今日穿了新郎服饰。可惜戚映竹仍要逃,他绝不会给她这般机会。阿四被女人耽误,他也正要借此敲打阿四。

唐琢领着卫士便要出去,他夫人在后苍白着脸阻拦:“世子殿下,您只是纳妾而已,何必要亲自出府?您这样,日后叫我在府上如何自处?”

唐琢看也不看,扬长而去,留世子夫人瘫坐在地,以泪浇面。

唐琢领着一队人出府,风风火火。世子夫人受不了这般屈辱,一咬牙,起身回头往府中公爹养病的院中去。她哭哭啼啼地闯入端王的屋舍,跪在地上向端王告状。

她没有注意到,病中的端王与伺候他的端王妃,面色都不好。

端王哆嗦着:“逆、逆子!为了一个女人!”

端王妃握住他手,泣泪:“到底是我们儿子……”

端王无法忍受地闭目,世子妃哭泣声让人烦躁。他伏在床榻上一阵咳嗽,吼了句“闭嘴”后,颓然无比地招手唤人:“来人,去、去扶我进宫,本王要向陛下告御状!”

端王妃颤声:“夫君!”

端王咳嗽着:“老臣要面见圣上,老臣屡屡给这个逆子机会,他却、却……而今,他即将铸下大错,老臣不能让他再错下去了!老臣要求陛下,捉拿唐琢,捉拿那唆使琢儿害死我家大郎的‘秦月夜’一众人……琢儿是被人蒙蔽的,老臣要关着他,让他闭门思过……

“但可恶的江湖门派!‘秦月夜’这种作恶多端的门派,朝廷绝不能姑息!

“扶我起来!”

世子妃瘫坐在地,茫然地看着婆婆扶公爹起来,公爹病得这么重,却要进宫面圣。公爹还说什么她夫君害死谁,这都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不应该向公爹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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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门尚且顺利,时雨和戚映竹却仍不敢休息。

戚映竹总是忧心忡忡:“虽然我们之前向端王伯伯递了证据,暗示唐琢之祸。但唐琢毕竟是端王伯伯唯一活着的儿子了,端王伯伯未必舍得唐琢。我们要逃得越远越好……”

时雨满不在乎:“我都随意的。”

他低头:“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能开杀戒了?”

戚映竹:“什么?”

她愕然抬头,一路抱着她的时雨停了步子,回过身。他二人看向身后追来的大批卫士,为首的人,正是一身新郎服侍的唐琢。时雨松开搂着戚映竹腰肢的手,他将背后背着的黑伞递给戚映竹。

时雨仍轻松的:“央央,一会儿谁靠近你,你就打开这把伞。”

戚映竹突兀地接过黑伞,她紧张万分地盯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人马。

唐琢最先,戴着面具的“阿四”紧随其后。唐琢看到了立在道前的时雨,也看到时雨身后身着素衫的抱伞女郎。唐琢眯眸,跳下马,沉声:“阿竹妹妹,你现在过来,我不会找你麻烦。”

戚映竹抱着伞,一步步后退。

唐琢盯她片刻后,嗤一声,目光落到时雨身上。时雨两手都持匕首,面无表情地看来。三年后,二人首次重逢,唐琢却未必如当初那般怕时雨。

因唐琢身后,有着阿四。

唐琢冷目:“恶时雨,你以为你能逃掉?”

半个时辰前——

步清源在时雨和戚映竹之后,悄然离开了杂耍队伍。他将将与急匆匆赶来的阿四擦肩错过。阿四戴着面具,让步清源微侧脸。步清源的穿着怪异、女生男相,亦让敏锐无比的“阿四”侧头。

但二人目光一闪后,都未曾生事,擦肩而过。

阿四赶到杂耍之队,直接出手杀了两人,才让整个队伍静下来,百姓们慌张离开。阿四到车驾前,听那卫士磕磕绊绊地说女郎还坐在里面时,他并不信。

戚诗瑛未曾等到与唐琢当面,便被拉开车门,与阿四面面相对。

二人当面,阿四脸色更加滴若墨黑。戚诗瑛高傲地扬起下巴,握紧怀中匕首,警惕这个人。但阿四扭头就走,转身追向逃走的人。阿四还未曾出城门,便被唐琢追上。

唐琢劈头盖脸:“阿竹丢了,宋凝思绝不会好过。你今日之过,之后我会与你算账。”

阿四微抬头,看向唐琢沉着的脸。他没有说话,心中在想:唐琢以为自己是谁,敢和他这么说话?唐琢真的将自己当做是他的主人了么?为什么?

因为那个同生共死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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